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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农场越远,人烟绝迹,风雪便愈发张狂。寒风卷着雪沫,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无孔不入地试图穿透廖奎厚重的棉衣。脚下的积雪深可及膝,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拔出腿时带起的雪块又迅速被风刮平,尽可能地抹去他留下的痕迹。

【环境隐匿术(被动)】在此时发挥了微妙的作用。并非让他隐身,而是让他行进时发出的声响更易被风雪声掩盖,他的身影在起伏的地形和飘舞的雪幕中,也更难被远处可能存在的视线捕捉。他像一头孤独的雪狼,凭借着强大的体能、特种兵训练的潜行技巧以及系统的辅助,在苍茫的雪原上迂回穿行,目标直指东山溪涧。

四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体力在急剧消耗,呼出的白气在眉毛、帽檐上结成了厚厚的白霜。当那片熟悉的、被冰雪覆盖的溪涧轮廓终于在望时,廖奎心中稍稍一松。他没有急于靠近,而是借助一块巨大的岩石阴影,仔细地观察了周围许久,确认只有风雪的呜咽,再无其他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废弃的捕兽洞。

洞口被积雪掩盖了大半,但他之前做的隐秘标记还在。他迅速清理开积雪,伸手探入洞内。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之前放置的物资包不见了!他仔细摸索,在原本放置物资的地方,摸到了三块冰凉、但被人刻意摆放成三角形的白色石头。

记号!岳父留下的记号!他们拿到了物资!

一股巨大的欣慰和激动冲上心头,驱散了部分身体的寒冷和疲惫。他们传递出去的生命线,真的被接收到了!这无疑是黑暗中最鼓舞人心的信号。

他不敢耽搁,立刻将这次带来的、更为充足的物资——更多压缩饼干、肉干、药品(尤其是冻疮膏和消炎药)、一小包水果硬糖,甚至还有两双加厚的棉袜——仔细地塞进捕兽洞深处,用干燥的枯草和雪块重新伪装好洞口,并再次摆好了约定的白色石头记号。

完成物资投放,廖奎没有丝毫停留,立刻转身,向着更危险、也更核心的目标——西山采石场的窝棚区潜行而去。

从东山溪涧到窝棚区的直线距离不算极远,但在深可没膝的积雪和恶劣的天气下,这段路走得比之前更加艰难和缓慢。他必须更加小心,因为这里已经进入了劳改队守卫的巡逻范围。

他回忆起上次夜探时选定的隐蔽点——距离窝棚区边缘约两百米的一片茂密灌木丛后的雪窝。凭借着记忆和【精准轨迹指引】的微弱感应,他如同鬼魅般在雪地中移动,避开可能留下明显痕迹的开阔地带,充分利用每一个地形起伏和阴影。

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目的地。那片灌木丛几乎被积雪完全压弯,形成了天然的雪洞,前方还有几棵落满积雪的矮松,视野正好能俯瞰下方那片死寂的窝棚区。

窝棚区比上次看来更加破败,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只有零星两三个窝棚的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几不可察的光亮,像是即将熄灭的生命火种。压抑的咳嗽声、风刮过破席棚的呜咽声,交织成一片痛苦的背景音。空地上不见人影,这样极寒的除夕夜,没有人会愿意在外面多待一秒。

廖奎迅速藏身于雪窝之中,将自身与环境融为一体。他再次仔细观察,确认附近没有巡逻队的踪影,窝棚区也一片死寂。时机稍纵即逝!

他不再犹豫,心念一动,身影瞬间从冰冷的雪窝中消失,进入了温暖如春的【幸福小屋】。

空间内,谢薇早已焦急等待得坐立不安。看到廖奎带着一身寒气突然出现,她立刻冲上前,甚至顾不上他满身的冰雪,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到了吗?爸妈他们……”

“到了,就在上次的隐蔽点。”廖奎快速脱下冰冷的外套,语气沉稳但语速很快,“捕兽洞的物资他们取走了,留下了记号。我放了新的进去。现在窝棚区很安静,没看到巡逻队,是机会!”

他看向谢薇,目光灼灼:“按计划,你出去,用暗号尝试接近。记住,一旦有任何不对,立刻退回空间!安全第一!”

谢薇用力点头,心脏因紧张和期待而剧烈跳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脑海中反复回忆着那只有她和母亲才懂的、童年嬉戏时模仿的布谷鸟叫声。

“我准备好了。”她说道,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廖奎握住她的手,将她引到自己刚才进入空间的位置坐标点:“就是这里,外面是雪窝,很隐蔽。我在这里等你,随时接应。”

谢薇再次点头,最后看了廖奎一眼,仿佛要从他那里汲取足够的勇气。随即,她心念集中,身影从【幸福小屋】中消失。

下一刻,刺骨的严寒和呼啸的风声瞬间包裹了她。谢薇出现在廖奎之前潜伏的雪窝中,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几乎要咳嗽,她死死忍住。她迅速蹲下,借助灌木和积雪隐藏自己,目光急切地投向下方那片昏暗的窝棚。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能见度很低。她辨认着方向,回忆着上次望远镜中看到的、父母可能所在的那排窝棚的大致位置。距离……大约一百多米,中间是一片相对开阔、但积雪深厚的斜坡。

她必须冒险穿过这片开阔地,才能更靠近窝棚,让声音能传过去。

谢薇再次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匍匐下身体,开始利用雪地的起伏和阴影,一点点地向窝棚区挪动。每前进一米,都感觉心跳加速一分。耳朵竖起着,捕捉着除了风雪声之外的任何异响。

就在她艰难地爬行了大约五十米,距离最近的窝棚只有不到百米距离时,一阵模糊的、踩踏积雪的“嘎吱”声,夹杂在风声中传来!

谢薇浑身一僵,立刻停止动作,将身体死死贴伏在雪地中,屏住了呼吸。

声音来自侧前方!是巡逻队!

她悄悄抬起头,透过雪幕,隐约看到两个穿着军大衣、戴着棉帽、背着枪的身影,正沿着窝棚区边缘一条被踩出的小路,慢吞吞地巡逻过来。他们似乎也在抱怨这该死的天气,交谈声断断续续飘来:

“妈的……这鬼天气……除夕夜也不消停……”

“少废话……赶紧走完这圈……回去还能眯会儿……”

谢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动不敢动,祈祷着自己白色的伪装和风雪能掩盖她的存在。幸运的是,那两个守卫似乎只想尽快完成任务,并未仔细巡查这片离主要道路稍远的斜坡。他们的身影和交谈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雪和黑暗里。

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谢薇才敢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那股浊气,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太险了!

她不敢再耽搁,加快速度,终于抵达了一处距离那排目标窝棚最近、约莫三四十米的一个积雪颇深的土坎后。这里已经是极限,再靠近就极易被窝棚里偶尔出来的人或者突然出现的巡逻队发现。

她蜷缩在土坎后面,心脏狂跳不止。她仔细辨认着那几个透出微光的窝棚,无法确定父母究竟在哪一个。她只能赌,赌父母能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除夕夜,听到这微弱却独特的呼唤。

谢薇再次深呼吸,将手拢在嘴边,模仿着记忆中布谷鸟的叫声,压低了声音,向着那片沉寂的窝棚区,小心翼翼地发出信号:

“布谷……布谷……”

声音很轻,在风雪的呼啸中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会被淹没。

没有回应。窝棚区依旧死寂,只有风声呜咽。

谢薇心中一阵失落,但不甘心。她再次鼓起勇气,稍微提高了些许音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和祈盼:

“布谷……布谷……”

这一次,她叫了两声,间隔着童年的节奏。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后,就在谢薇几乎要绝望时,其中一个原本只有微弱光亮的窝棚,那缝隙里的光,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极其微弱、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同样模仿着布谷鸟,但又有些变调的回应,穿透风雪,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咕……咕……”

是母亲!是母亲的声音!虽然微弱,虽然变调,但谢薇绝不会听错!

那一瞬间,巨大的酸楚和狂喜如同洪流般冲垮了她的心防,泪水汹涌而出,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变得冰凉。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能朝着那个窝棚的方向,用力地、一遍遍地,用布谷鸟的叫声回应着:

“布谷!布谷!”

窝棚里再没有传来鸟叫声回应。但那道缝隙后的微光,持续地亮着,如同黑夜中唯一确认的灯塔,昭示着生命的存在与无声的应答。

风雪依旧,严寒刺骨。但在这一刻,在这片被遗忘的苦难之地上,相隔数十米,透过风雪与黑暗,母女二人以童年最纯真的暗号,完成了跨越生死的除夕夜重逢。

这短暂、无声的交流,耗尽了谢薇所有的勇气和力气。她知道不能再停留,巡逻队不知道何时会再来。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个透出微光的窝棚,仿佛要将它的位置刻进灵魂深处,然后毅然决然地、沿着原路,快速而谨慎地退回了之前潜伏的雪窝。

心念一动,她消失在外界的风雪中,回到了温暖、安全,却同样因激动而气氛凝重的【幸福小屋】。

廖奎立刻迎了上来,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中闪烁的复杂光芒,瞬间明白了。

“成功了?”他声音沙哑地问。

谢薇扑进他怀里,身体因为后怕和激动而微微颤抖,哽咽着,用力点头:“嗯……妈……她回应了……他们还在……他们还活着!”

廖奎紧紧抱住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这次冒险的接触,虽然未能直接见面,却传递了比物资更重要的东西——确认、希望与无声的支撑。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空间接触”尝试,在风雪与险境中,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然而,他们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营救,道路依旧漫长而艰险。但今晚这声穿越风雪的“布谷”声,无疑为他们注入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力量。

回到【幸福小屋】的谢薇,情绪久久无法平复。与母亲那声穿越风雪的暗号回应,像是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她心中最深的角落,却也带来了更汹涌的酸楚与渴望。仅仅隔空呼应,远远不够。

“奎哥,我……我想再靠近一点!”她抓住廖奎的手臂,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决绝与祈求的光芒,“我想看看他们,哪怕只是看一眼!我想把东西直接送到他们手里!”

廖奎看着妻子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心中迅速权衡。刚才的成功接触证明了附近暂时没有巡逻队,窝棚区也异常安静。风险固然存在,但……

“好。”他沉声应道,“但只能远看,确认情况。如果有机会,把东西塞进去,立刻退回,绝不能逗留!”

他理解谢薇的渴望,那声“布谷”之后,是更强烈的想要亲眼确认的冲动。他迅速从系统空间储备中,找出一小包用这个时代常见的油纸包裹、拆掉了所有现代包装的士力架(高热量,能快速补充体力),又用铅笔在一小片不起眼的纸上,快速写下六个字:“我们在,安心,等机会。”字迹潦草却坚定。

将纸条仔细塞进油纸包深处,廖奎郑重地交给谢薇:“记住,安全第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来!”

谢薇用力点头,将小小的油纸包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希望。她再次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身影从空间中消失。

重新回到那个冰冷的雪窝,谢薇感觉外面的风雪似乎更猛烈了些。她没有丝毫犹豫,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再次匍匐前进,向着那个曾传出回应的窝棚靠近。

这一次,她的目标更加明确,动作也更加迅捷。绕过土坎,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她像一只灵巧的雪狐,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距离那目标窝棚仅剩十米左右的一个废弃石料堆后面。

从这个角度,她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个窝棚。它比远处看着更加低矮破败,用粗糙的木头、泥土和破席子搭成,缝隙处塞着些枯草,但依旧无法完全阻挡风寒。那点微光,正是从一处稍大些的缝隙里透出来的。

谢薇的心跳如擂鼓。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石料堆后探出一点点视线,透过风雪,望向那道透光的缝隙。

缝隙不大,但足以让她窥见窝棚内的一角。里面似乎点着一盏极其昏暗的小油灯(或许是廖奎之前传递进去的煤油灯),光线摇曳。就在那光影晃动间,一个侧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母亲萧雅姿!

她坐在一个低矮的、可能是土坯或木板搭成的“床”沿,背微微佝偻着,身上裹着看不出颜色的、臃肿破旧的棉衣,头上围着一条脏旧的围巾。曾经温婉知性的脸庞,此刻瘦削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脸色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她正微微低着头,手里似乎在做着什么细微的动作,也许是整理极其单薄的铺盖,也许是仅仅是在发呆。

仅仅是这一个憔悴、苍老了许多的侧影,就让谢薇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呜咽出声。记忆中母亲优雅从容的模样与眼前这个在苦难中挣扎的身影重叠,巨大的心痛几乎让她窒息。父亲呢?父亲谢广安在哪里?她努力想看得更清楚,但视角有限,看不到窝棚的全貌。

不能再等了!必须把东西送进去!

谢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观察着窝棚的入口,那是一扇用破木板和草帘勉强遮挡的“门”,看起来并不牢固。她注意到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处席子破损的缝隙似乎稍大一些。

机会!

她再次确认四周,风雪呼啸,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从石料堆后窜出,以最快的速度、猫着腰冲到窝棚边,蹲下身,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小小的、却承载着无限希望的油纸包,通过那道靠近地面的破缝隙,用力塞了进去!

油纸包落入窝棚内,发出极其轻微的“噗”的一声。

做完这一切,谢薇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转身,想要按原路退回。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旁边不远处另一个窝棚的草帘突然被掀开,一个佝偻着背、不断咳嗽的身影颤巍巍地钻了出来,看样子是起夜!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外面有人,模糊的视线下意识地朝着谢薇的方向瞥了过来!

谢薇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和廖奎的反复叮嘱占据了上风。就在那人的目光即将聚焦在她身上的前一刻,她心念疯狂闪动——

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风雪卷过的一片空无。

那个起夜的人揉了揉被风雪迷住的眼睛,困惑地朝着谢薇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似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很快便被严寒驱赶着,解决完内急后迅速缩回了自己的窝棚。

【幸福小屋】内,谢薇的身影骤然出现,踉跄了一下,几乎软倒在地。廖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感受到她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了?被发现了?”廖奎急问,语气紧绷。

谢薇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断断续续地说:“差……差点……有人出来……我,我塞进去了……看到妈了……”

廖奎紧紧抱住她,能感受到她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不再多问,只是轻拍着她的背,给予无声的安抚。

虽然过程极度惊险,险些功亏一篑,但他们成功了!谢薇亲眼看到了母亲(尽管只是侧影),并将饱含能量与信息的“信物”成功送达!

这次无声的、短暂的、未曾有一言交流的“相见”,如同在黑暗的悬崖边完成了一次惊险的传递。它所带来的震撼与意义,远超任何语言。他们确认了父母的存活与状态,传递了坚守的希望,更重要的是,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条极其危险却真实存在的联系通道。

希望的火种,在这除夕的风雪夜,以一种近乎奇迹的方式,被再次点燃,并且,烧得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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