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出口隐在一片枯树林后,风卷着落叶打在众人脸上,竟带着几分人间的凉意——青薇拨开最后一截枯枝,前方忽然露出炊烟的轮廓,一座半塌的村落蜷缩在山谷里,屋顶的茅草被风吹得簌簌响,却有两三家的烟囱正冒着淡青色的烟。
“是‘断砂村’,”青薇的声音软了些,“暗隙族抓俘虏时没烧干净,还有几户老人没走。我们可以去借点水,顺便避避铁面卫的追袭。”
子墨点头,余光仍盯着青薇袖口的布条——方才矿道里,那布条蹭到石壁时,竟沾了点蚀源藤的黑汁,却没像寻常布料那样被腐蚀。她刚要开口,就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村口的矮墙后探出头,手里攥着个草编的蚂蚱,眼睛亮得像浸了露的星星。
“你们是……打坏人的吗?”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见子墨掌心的余烬残片泛着金光,突然跑过来抓住她的衣角,“这个光!和我娘留下的石头一样!”
众人都愣了,青禾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娘呢?”
“被穿黑甲的人抓走了,”小女孩的眼圈红了,指了指村尾的破屋,“王爷爷说,娘去了有好多光的地方,要等会发光的人来,才能把她接回来。”
破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拄着木杖的老人走出来,脸上的皱纹像被风刻过的树皮,手里端着个豁口的陶碗,碗里飘着野菜的香气。他看到青薇的短杖,脚步顿了顿,声音沙哑:“时砂族的丫头?三百年前,我给长老修过时砂钟,见过这杖上的‘守源纹’。”
青薇的手指猛地攥紧短杖,木杖上的纹路似乎亮了亮。老人将陶碗递给小女孩,走到众人面前,目光扫过青薇袖口的布条,眉头皱了起来:“你这布条……是暗隙族‘蚀源卫’的裹尸布吧?当年我儿子就是穿着这样的甲,被他们拖去了源血池。”
“王爷爷!”小女孩突然抱住老人的腿,“娘说,源血池里有会咬人的水,不能靠近!”
老人叹了口气,转身往破屋里走:“进来吧,外面风大。锅里还煮着野菜粥,你们跑了这么久,该垫垫肚子。”
众人跟着走进破屋,屋里陈设简单,墙上挂着个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时砂工匠王石”几个字。老人舀了碗粥递给子墨,粥里飘着几粒粟米,却熬得稠稠的:“我儿子叫王辰,是村里最好的石匠,暗隙族说他能刻蚀源阵,把他抓去了源血池。去年秋天,他偷偷跑回来一次,说池底有个‘逆源阵’,是用俘虏的骨头刻的,只要找到阵眼的‘时砂钉’,就能炸了池子。”
子墨接过粥,掌心的余烬残片突然发烫,她看向老人:“王爷爷,您知道时砂钉在哪里吗?”
“在池中央的‘蚀骨柱’上,”老人的手颤了颤,“但柱子周围有‘蚀气雾’,普通人一靠近就会被吸干源力。我儿子说,只有混着时砂族的血,才能穿过雾气。”
“我可以!”小女孩突然举起手,从怀里掏出块小小的红色石头,“娘把这个塞给我时说,这是她的血凝成的‘源血石’,能防蚀气!”
青芷凑过去看了看,石头上的纹路竟和时砂玉的纹路相似:“这是时砂族的‘血源纹’!只有直系血脉才能凝成这样的石头。”
青薇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王辰……是不是左手有个月牙形的疤?三百年前,我在蚀源阵见过一个石匠,帮我修过短杖的裂痕。”
老人猛地抬头,眼睛亮了:“对!他小时候摔在石臼上,留了个疤!你见过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青薇的眼圈红了,从怀里摸出个磨得光滑的木哨,哨身上刻着个“辰”字:“去年冬天,他被蚀源卫追杀,把这个塞给我,让我交给您……他说,他没能给您修完养老的石屋,对不起您。”
老人接过木哨,手攥得紧紧的,指节都白了,却没掉眼泪,只是把哨子贴在胸口:“好小子,没丢我的脸。丫头,你们要去源血池,我带你们走密道——那是我儿子当年挖的,能直通池底的暗河。”
就在这时,村外突然传来铁面卫的呐喊声,伴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小女孩吓得躲到老人身后,老人把陶碗往灶台上一放,抄起墙角的柴刀:“别怕,爷爷护着你。”
子墨立刻站起身,将时砂晶递给灵溪:“你先带着王爷爷和孩子去密道入口,我和石砚、苏隙拦住铁面卫。青禾、青芷,你们用草药布下迷阵,青薇……你跟灵溪走,保护他们。”
青薇却摇了摇头,短杖在掌心转了个圈,杖尖泛着金光:“我跟你们一起拦着,暗隙族的‘破阵咒’,我比你们熟。”她说着,突然看向老人,“王爷爷,您还记得三百年前,长老说的‘时砂护族咒’吗?您念咒,我能借您的源力,布个‘困源阵’。”
老人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记得!当年我还刻过咒文的石碑!”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青禾和青芷在村口撒下草药粉末,石砚和苏隙躲在矮墙后,握紧手中的刀。青薇和老人站在村中央,老人闭上眼睛,念起晦涩的咒文,青薇的短杖上渐渐缠上淡金色的光纹——那光纹竟和老人墙上木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铁面卫冲进村子时,正好撞上“困源阵”的光墙,战马嘶鸣着停下,铠甲上的蚀气被光墙烧得“滋滋”响。子墨趁机挥出余烬残片的金光,直刺为首铁面卫的头盔,头盔“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竟是之前在哨塔操控暗阵的守卫!
“又是你们!”守卫怒吼着举起长矛,却被苏隙的银芒缠住手腕。石砚趁机挥刀砍向他的铠甲缝隙,时砂力顺着刀刃钻进他的体内,守卫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其他铁面卫见状,纷纷举起长矛冲过来,却被青禾的草药迷阵困住,一个个头晕目眩,东倒西歪。老人的咒文念得越来越快,额头上渗出冷汗,青薇的短杖光芒也弱了些:“快!阵撑不了多久,你们去密道!”
子墨点头,让灵溪带着老人和孩子先走,自己和其他人断后。就在众人要退进密道时,青薇突然“啊”了一声,手臂被铁面卫的长矛划了道口子,黑色的血珠滴在地上——那血竟和蚀源藤的汁液一样,泛着淡淡的黑气。
老人回头看到,脸色骤变:“你……你的血怎么是黑的?暗隙族的人,血才是黑的!”
青薇的身体僵了,下意识地捂住伤口,却没来得及解释,就见更多铁面卫朝村子冲来。子墨立刻挡在青薇身前,掌心的余烬残片爆发出强烈的金光:“先进密道!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众人匆匆钻进密道,密道里黑漆漆的,只有小女孩手里的源血石泛着红光。老人走在最前面,脚步有些踉跄,嘴里还念叨着:“黑血……暗隙族……辰儿,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青薇跟在最后,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她悄悄将一块黑色的粉末撒在伤口上,粉末碰到血珠,瞬间消失不见。子墨走在她身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掌心的余烬残片烫得更厉害了——青薇的秘密,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密道尽头传来水流声,小女孩突然欢呼起来:“是暗河!娘说,顺着暗河走,就能找到她!”
众人加快脚步,走到暗河边,河水泛着淡淡的蓝光,河面上飘着几片时砂族特有的“流砂叶”。老人蹲下身,摸了摸河水:“这水是从源血池渗过来的,带着时砂力,能挡住蚀气。我们坐船过去,就能到池底的暗河口。”
他从密道壁上取下一个木船,那是用时砂木做的,轻得像片叶子。众人坐上木船,小女孩坐在船头,手里的源血石映得河水通红。青薇坐在船尾,默默用短杖划着水,手臂上的伤口被河水浸得发疼,却不敢让别人看到。
子墨看着青薇的背影,又看了看船头的小女孩,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青薇的黑血,会不会和源血池有关?而王爷爷口中的时砂钉,又会不会藏着更多关于埃蒙残魂的秘密?
木船顺着暗河漂向深处,前方渐渐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那是源血池的水在沸腾。一场关于救赎与秘密的较量,即将在池底展开,而这荒村里的悲欢离合,不过是这场大战中,最温柔也最沉重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