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把战术板上的数据重新排了一遍。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节奏。窗外的天光已经完全亮了，指挥室里的灯还亮着，没人关。
林悦走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水，看到陈渊还在原位没动，叹了口气：“你真是一夜没睡？”
“睡不着。”陈渊头也没抬，“刚发现的事还没理完。”
“说来听听？”她把水放在桌上，拉了把椅子坐下。
“每次袭击前，都有一个固定的震动频率出现。”陈渊指着屏幕上的波形图，“0.87赫兹，持续137秒。这个数值不是偶然。”
林悦凑近看了一下：“这听着像程序设定的节拍器。”
“我也这么想。”陈渊点头，“不只是震动，敌舰跃迁角度、武器释放时间、撤退路线，全都卡在特定节点上。像是按剧本走的。”
“那他们是在测试反应速度？”林悦皱眉，“还是……演练某种固定流程？”
“两种都有可能。”陈渊打开另一组数据，“你看这里，第一次虚假警报和这次真实袭击，间隔是六小时整。两次信号模式几乎一样，连干扰波的强度都一致。”
“这不是巧合。”林悦坐直了，“他们在用我们当训练靶子？”
“更像是在跑系统自检。”陈渊摇头，“每一次行动都在验证某个预设程序是否正常运行。就像……机器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出错。”
林悦沉默了几秒：“所以对手可能是远程操控？或者干脆就是AI在执行任务？”
“不排除。”陈渊翻到下一页，“但有一点不对劲——他们的操作太规整了。人不会这么机械，AI也不会留这么多破绽。除非……有人故意让它们看起来像机器。”
“演给我们看？”林悦眼睛一亮，“制造假象，让我们以为背后是自动系统，其实是真人藏在后面？”
“有这个可能。”陈渊点了点屏幕，“而且你看这个细节：第三艘敌舰被截停后，试图启动自毁。但我们切断电源时，它的备用电路居然延迟了0.4秒才响应。这种低级错误，正规舰队不可能犯。”
“说明什么？”
“说明它不是真正的军用设备。”陈渊说，“可能是改装舰，或者是临时拼凑出来的作战单元。性能不稳定，控制系统也不统一。”
林悦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对方手里的资源有限，只能靠程序化操作来弥补战斗力不足？”
“对。”陈渊把几条关键信息圈出来，“他们用固定模式发起攻击，既能降低操作难度，又能掩盖真实实力。只要我们判断失误，以为他们是靠高科技系统作战，就会高估威胁等级，做出过度防御。”
“然后他们就能趁机摸清我们的底牌。”林悦接道，“等我们把主力调去防‘AI大军’，他们真正的队伍就从别的方向突进来。”
“没错。”陈渊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调出星图，“现在的问题是，下一次攻击什么时候来。”
“能推算吗？”
“试试看。”陈渊输入一组参数，“如果他们的行为真是程序化的，那就应该遵循某种周期规律。上次虚假警报是凌晨两点十七分，真正袭击发生在八点十七分，中间隔了六小时。再往前推，三天前北区通讯塔被入侵，也是在这个时间点前后。”
林悦凑过来一看：“三点一线？都是六小时整数倍？”
“目前看来是。”陈渊继续回溯数据，“而且每次行动结束后的冷却时间也差不多，大概二十小时左右。这段时间里，他们什么都不做，像是在等待指令刷新。”
“那就是说……”林悦快速心算了一下，“下一轮应该在今天晚上八点左右？”
“最晚不超过明早两点。”陈渊说，“如果他们的计划没变，接下来还会选能源节点下手。南区刚被打过，短期内不会再碰。东区防护太强，西区地形复杂不适合空投。剩下的目标只有两个——北区维修通道，或者中央调度站。”
“调度站可是核心区域。”林悦声音压低，“要是那里出事，整个星球的供能都会瘫痪。”
“所以更要小心。”陈渊拿起笔，在星图上标出几个重点位置，“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在重点防备调度站，否则反而会中计。”
这时张宇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刚拿到的技术分析结果。那块碎片里的芯片确实发出了信号，频率和137秒周期完全吻合。而且……它发送的数据包结构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陈渊问。
“不像战斗指令，倒像是状态反馈。”张宇解释，“内容虽然加密了，但我们抓到了一些传输特征。比如每次发送前都有固定握手协议，回应方也会返回确认码。这不像命令下发，更像是汇报工作。”
“汇报？”林悦愣了下，“你是说，这些袭击者其实是在向上级提交任务进度？”
“有可能。”张宇点头，“而且根据信号往返时间测算，接收端距离我们至少有三光分以上。也就是说，控制中心不在附近，而是在深空某处。”
陈渊盯着星图没说话。
“如果是远程指挥，那就解释得通了。”林悦突然开口，“为什么他们的反应总是慢半拍。等前线情况传回去，指令再传回来，中间就有延迟。所以他们干脆用预设程序代替实时指挥，减少沟通成本。”
“这样一来，他们的弱点也就暴露了。”陈渊缓缓说道，“一旦脱离预定流程，他们就会乱。”
“我们可以利用这点。”张宇眼睛亮了，“搞点非常规操作，打乱他们的节奏。比如在非预定时间点发动小规模反击，逼他们临时调整部署。”
“不行。”陈渊摇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备用方案。贸然行动，可能会暴露更多情报。”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陈渊看着屏幕，“他们既然要按程序来，那就让他们继续演。我们假装一切正常，照旧巡逻、换岗、补给。但他们下次动手的时候——”
他顿了顿，手指落在调度站外围的一片空白区域。
“我们在那儿埋伏一支机动队。不用多，十个人，两台机甲，隐蔽待命。只要他们敢靠近，立刻反向追踪信号源。”
“万一他们发现被盯上了呢？”林悦问。
“那就更好。”陈渊嘴角微扬，“他们要么中断行动，暴露远程操控的事实；要么强行推进，暴露更多兵力部署。不管怎么选，都是我们在主导节奏。”
张宇笑了：“你这是要把他们当测试样本了。”
“本来就是。”陈渊把标记笔放下，“他们想用我们练手，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只不过最后收网的人，得是我们。”
三人围在星图前又讨论了一会儿，确定了防线调整的具体方案。北区巡逻频率略微下调，中央调度站表面维持原状，暗地里增加了三处隐藏监控点。一支精锐小队被秘密调往预定伏击区，随时准备出击。
安排妥当后，林悦伸了个懒腰：“我先去眯一会儿，晚上还得值岗。”
“我去检查一下通讯屏蔽系统。”张宇拿着报告往外走，“确保他们没法再偷偷发消息。”
指挥室里只剩下陈渊一个人。
他没有离开座位，而是打开了新的记录文件。标题写着：“敌袭行为模型v1.0”。
一行行数据被录入进去。攻击时间、前置信号、舰艇数量、行动路径、撤离方式……每一个细节都被拆解成可量化的参数。
写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下。
因为在最新的一条日志里，他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小细节——
所有袭击发生前的0.87赫兹震动，起始相位角都相同。
这意味着，信号源的位置从未移动过。
他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方。
屋外传来换班士兵的脚步声，走廊的灯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