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的手还搭在操作杆上，指节微微发白。主控屏上的那个信号源仍在移动，速度不快，但轨迹稳定得不像随机漂流。
通讯频道突然响了。
“联盟指挥中心，收到一段加密信号。”技术组的声音有点紧，“来源是……那艘黑船残骸附近。”
张宇立刻出现在旁边，眉头拧成一团：“现在这种时候，他们发什么信号？”
“先别切断。”陈渊盯着屏幕，“放进来，走隔离通道。”
信号解码花了不到一分钟。
画面亮起时，是个陌生男人的脸。穿着整洁的制服，领口绣着某种徽记，背景是一间干净得不像战区的房间。
“我是‘星轨联合体’特派代表林修远。”那人说话很慢，像在念稿子，“我们无意与星际联盟继续敌对。此次联系，只为商谈停火事宜。”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星轨联合体？”张宇低声问，“哪冒出来的？之前从没听过这个名号。”
“可能是新拼凑的势力。”陈渊靠在椅背上，“也可能是换皮的老对手。”
“他们要求两小时后，在G7空域边缘进行面对面会谈。”技术员补充，“只允许双方各派一名代表， unarmed。”
“unarmed？”张宇冷笑，“连这个词都用上了，还挺懂地球话术。”
“重点不是这个词。”陈渊站起身，“是为什么偏偏这时候找上门？我们刚打完一场，他们损失不小，按理该撤退重整。现在来谈和，太急了。”
“会不会是真的想收手？”小李探头进来，“毕竟咱们x-09那一炮传得挺广，说不定把他们吓着了。”
“吓着了不会派个西装男来聊天。”陈渊摇头，“会直接跑。”
他走到战术台前，调出最近七十二小时的所有战斗数据。敌方舰队的行动模式、能量波动、信号频率……一条条列出来。
“你看这里。”他指着一段记录，“黑船沉没前十分钟，有三次短促信号外泄。方向不是朝我们，而是往深空某个坐标。”
张宇凑近看：“这不是求援信号。”
“是汇报。”陈渊说，“他们在向上级报告战况。也就是说，背后真有人指挥。而且这个人，到现在都没露面。”
“所以这次谈判，可能是试探？”张宇反应过来。
“不止是试探。”陈渊手指敲着桌面，“是想看看我们有多少底牌，听我们亲口说出兵力部署、武器配置，甚至内部关系。一张嘴，就能拿到比打十场仗还多的情报。”
“那你还去吗？”
“我去。”陈渊笑了笑，“既然人家都递了邀请函，不去显得咱太小气。”
“你疯了？”张宇声音提高，“这明摆着是圈套！”
“我知道是圈套。”陈渊已经走向装备室，“正因为他们以为我会怕，我才更得去。让他们觉得我莽，好放松警惕。”
“那你也不能真过去啊！万一他们动手怎么办？”
“我不带武器，不代表不能防身。”陈渊打开储物柜，取出一个扁平金属盒，“再说了，谁说谈判就得信对方？”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腕表大小的装置。
“这是老王上次给的蒸汽干扰器原型？”张宇认出来了，“你真打算戴着它去？”
“这玩意儿能扰乱低频监听设备。”陈渊把它戴在左腕，“虽然丑了点，但胜在不显眼。还有这个。”
他又拿出一枚耳钉似的小东西，塞进右耳。
“林悦送的反追踪信标？”张宇瞪眼，“你连这都留着？”
“她说过，关键时刻能救命。”陈渊扯了扯嘴角，“我现在就指望它别让我失望。”
两小时后，小型穿梭艇驶向G7空域。
陈渊一个人坐在驾驶位，舱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引擎低鸣。对面那艘银灰色接驳船已经进入可视范围，外形光滑，没有任何武装痕迹。
“记住啊。”张宇最后叮嘱，“一旦发现异常，立刻触发信标。我们的人五分钟后就能赶到。”
“明白。”陈渊关掉通讯。
接驳船缓缓靠拢，对接口闭合时发出轻微咔哒声。
门开了。
那位自称林修远的代表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陈先生，久仰。”
“客气。”陈渊走进去，双手放在身侧，“地方挺干净。”
“我们讲究效率，不喜欢混乱。”林修远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
会议室不大，圆桌两边各放一把椅子。桌上有一壶水，两个杯子。
“要喝点吗？”林修远自己倒了一杯。
“不用。”陈渊坐下，“直接说事吧。”
“爽快。”林修远也坐了，“我们希望结束冲突。条件很简单：你们退出K3至m9这片星域，我们不再追击。资源分配可以重新谈判，俘虏也能交换。”
“听起来不错。”陈渊看着他，“可我有个问题——你们是谁？”
林修远顿了一下：“我说过了，星轨联合体。”
“没听说过。”陈渊直视着他，“过去三个月，袭击我们的海盗用的是统一制式武器，远程操控系统来自同一个源代码。你们要是真有这么大本事，早该在星图上留下名字了。可我们查遍数据库，根本没有‘星轨联合体’的注册信息。”
林修远笑了笑：“新组织，自然还没来得及备案。”
“那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叫‘星际联盟’？”陈渊往前倾了点，“这个名称，是我们打赢第三场仗之后才定下来的。你们连我们都还没见过，就能准确喊出这个名字？”
会议室里的空气好像变重了。
林修远放下杯子：“陈先生果然敏锐。”
“我还知道一件事。”陈渊慢慢说，“你们选这个谈判地点，是因为这里信号盲区多，方便切断外部联络。而且，你的船身上有微弱磁场偏移，说明内部藏了高功率干扰器。你以为我没发现？”
林修远的笑容一点点收了起来。
“你根本不是来谈和的。”陈渊站起身，“你是来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掌握了他们的指挥系统漏洞。可惜啊，你问得太急，露馅了。”
话音未落，陈渊右手猛地拍向桌面。
咔的一声，腕表弹开一道细缝，蓝色电弧瞬间扫过整个房间。
灯光闪了一下。
林修远脸色骤变，伸手去摸座椅扶手下藏着的东西。
但晚了。
陈渊已经抓起桌上的水壶，狠狠砸向天花板的通风口。热水喷洒而出，顺着电路管路流下，噼啪作响。
“你以为我没准备？”陈渊压低声音，“我从踏上这艘船开始，就在等你动手。”
林修远咬牙：“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怕啊。”陈渊咧嘴一笑，“可我也知道，你们不会现在杀我。”
“为什么？”
“因为你们还需要我带回错误情报。”陈渊往后退一步，靠近门边，“你们想让我相信你们真想谈和，然后放松戒备。但我现在回去告诉他们——你们急着让我们撤军，说明你们怕我们继续推进。而你们怕的，就是我们快要找到你们的老巢了。”
林修远没动，但眼神变了。
陈渊转身拉开门。
走廊尽头，两名身穿工装的男人正快步走来，手里拿着工具箱。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林修远。
“顺便说一句。”他的声音很轻，“下次伪装，请别用这么老的军用水壶。那种款式，十年前就停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