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井的铁格栅被踹开时，发出一声闷响。陈渊从洞口翻出来，落地的一瞬间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撑住墙，喘了口气，回头看了眼黑洞洞的井道，尘烟还在往下落，没人追上来。
老王紧跟着爬出，趴在井边咳了几声，嗓子里全是灰。他抬头看陈渊，“咱们……现在在哪儿？”
陈渊没说话，先检查外骨骼状态。系统提示能源过热，自动进入低功耗模式，右臂的液压管有轻微泄漏，走路多了会卡顿。他关掉照明和雷达扫描，只保留基础动作辅助。
四周是废弃的维修区，到处都是塌了一半的棚屋和锈死的输送带。远处有灯光，但很暗，应该是城邦主街区的边缘。风里带着煤渣和机油的味道，吹得人睁不开眼。
“先离开这儿。”他说，“去东边废料场。”
老王扶着墙站起来，腿还有点抖，“你确定那边安全？”
“不安全的地方才好藏人。”
两人贴着墙根走，尽量避开空旷地带。陈渊走在前面，每拐一个弯都要停下观察几秒。他的耳朵一直留意着动静，除了风声，还有远处传来的蒸汽泄压声，像是某种大型设备在运转。
走到一条岔路时，头顶传来嗡鸣。
陈渊立刻抬手示意停下，拉着老王蹲进一堆报废的齿轮箱后面。一架治安无人机贴着屋顶飞过，底部的红外探头一闪一闪，扫过地面。
“这种老型号只能识别热源。”陈渊低声说，“趴着别动就行。”
无人机飞远后，老王松了口气，“他们连巡逻都加派了？这才多久。”
“图纸丢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陈渊站起身，“走快点。”
刚走出不到五十米，街角的电子屏突然亮了。
红底白字的通缉令弹出来，配图是两张清晰的人脸——正是他和老王。下方写着：“发现窃取动力核心设计图的嫌疑人，提供线索者重赏，协助抓捕者奖励三个月能源配额。”
老王愣住了，“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有照片？”
陈渊盯着屏幕看了两秒，转身就走，“别管这些，先找地方躲。”
“可全城都知道我们长什么样了！”
“那就让他们找。”陈渊加快脚步，“越乱越好。”
他们绕到三号输能通道入口，这里原本是用来输送高压蒸汽的主干道，后来因为管道老化停用了。入口处的铁门歪斜着，一半埋在土里，另一半挂着锈锁。
陈渊用力一拽，锁直接断了。他把门拉开一道缝，确认里面没人，才让老王先进去。
通道内部比外面黑得多，只有几处裂缝透进微弱的光。地上堆满了断裂的金属支架和脱落的保温层，踩上去咯吱作响。陈渊从工具包里摸出一段拆下来的信号干扰器零件，塞进外骨骼的手腕接口，试着调整频率。
“你想屏蔽追踪信号？”老王小声问。
“至少能让无人机少盯我们几秒。”
正说着，通道尽头传来脚步声。
两人立刻贴墙静止。那声音很快消失，像是有人走过另一条岔道。陈渊眯起眼，慢慢往前挪了十步，确认安全后招手让老王跟上。
再往前二十米就是涵洞入口，那里连接着地下排水系统，结构复杂，适合藏身。眼看就要进去，前方阴影里突然走出一个人。
高个子，穿一身深灰色合金护甲，肩膀上有蒸汽加压装置，手里拄着一根粗大的金属拐杖。拐杖一头装着压力阀，另一头是尖锐的撞锤。他脸上有一道明显的机械接缝，从左耳延伸到下巴，皮肤颜色也不均匀，显然是做过多次强化改造。
老王呼吸一滞，“这是……资源局的头目？”
陈渊没动，一只手悄悄移到腰间刀具上。
头目站在原地，没靠近，也没说话。他身后站着两个亲卫，穿着黑色作战服，手里握着电击棍，眼神冷得像冰。
过了几秒，头目开口了，声音像是从机器里磨出来的，“我本来以为，偷图纸的是几个穷疯了的工人。”
他抬起拐杖，指向陈渊，“没想到是个敢闯我仓库的疯子。”
陈渊冷笑，“你管那么多工人饿着肚子干活，一张图纸都不让人看？”
“图纸不是问题。”头目缓缓走近两步，“问题是，谁给你的胆子，碰我的东西？”
“是你自己守不住。”
头目笑了下，笑得很短，也很冷，“你以为逃出守卫队就算赢了？”
他转头看向老王，“你们现在每走一步，都有人看着。广播、摄像头、无人机、巡检员……整个城邦都在搜你们。”
“那你还不动手？”陈渊说。
“我不急。”头目退后一步，“你们会累，会饿，会犯错。等你们觉得安全的时候，就是你们最松懈的时候。”
他举起拐杖，在地上轻轻敲了一下。声音不大，但远处立刻传来一阵引擎启动的轰鸣。
“我已经让人在所有可能的藏身处布了眼线。”他说，“你们可以跑，但别指望能活过今晚。”
说完，他转身就走，两个亲卫紧随其后，脚步整齐，没有回头。
陈渊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
老王靠在墙上，声音发颤，“他不是吓唬人，他是真打算让我们熬不住。”
“所以他才不出手。”陈渊收起刀具，“他要我们自己崩溃。”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涵洞不能进了。”
“换地方。”陈渊看了看手里的干扰器零件，“先找个死角，我把这玩意儿改造成短距屏蔽器。”
“你还想反制？”
“不然等他们一个个找上门？”
两人退回通道深处，找到一处塌陷的检修室。天花板掉了大半，但四面墙还在，角落里还有个废弃的配电箱，能挡一下视线。
陈渊坐在地上，开始拆解干扰器。他的手指很稳，一块块电路板分开检查，找出还能用的部分。老王守在门口，时不时探头看外面。
“你说他刚才说‘等你们放松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在监视我们了？”
“不一定。”陈渊拧下一颗螺丝，“他要是真知道我们在哪儿，就不会只派两个人来堵门。”
“可万一有隐藏摄像头呢？”
“有也无所谓。”陈渊把一段导线焊接到微型电容上，“只要这东西能工作，十米内的无线信号都会被干扰。”
“够近了吗？”
“够近了。”他把改装好的装置放进外衣内袋，“下次他们再围过来，至少没法用通讯协调。”
老王叹了口气，“你说我们到底图什么？为了张图纸，把自己逼到这份上。”
“不是为了图纸。”陈渊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尘，“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被锁起来。”
外面风更大了，吹得铁皮哗啦响。远处又传来几声警报，像是某个区域触发了入侵检测。
陈渊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天色。云层压得很低，看不出时间，但肯定还没到凌晨。
“走吧。”他说，“趁他们还没封锁所有通道。”
老王犹豫了一下，“你不休息一会儿？你外骨骼都快散架了。”
“等活下来再修。”
他们从检修室后侧的破洞钻出去，绕到一片倒塌的储气罐群。这里的金属壳体互相叠压，形成天然的掩体。只要小心点，能一路摸到北区的老居住带。
刚穿过第一道罐体缝隙，陈渊忽然停下。
他低头看了眼外骨骼的能量读数。
原本还剩百分之二十八，现在突然掉到了十九。
而且下降速度在加快。
他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
“怎么了？”
“系统在漏电。”他快速检查接口，“有人在远程触发短路程序。”
“不是说通讯被干扰了吗？”
“干扰的是无线信号。”陈渊扯开手腕盖板，“但他们可以通过地下电网逆向注入脉冲，利用旧线路传导控制指令。”
“那怎么办？”
“关机不行，一关就彻底瘫了。”他掏出工具，准备切断主电源回路，“只能手动隔离受损模块。”
他正要动手，远处一道强光扫过地面。
是探照灯。
紧接着，广播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更近，像是从街角的喇叭直接播放。
“所有居民注意，发现两名非法入侵者，正在向北区移动。请关闭门窗，配合搜捕行动。”
老王脸色变了，“他们已经定位我们了？”
陈渊咬牙，“不是定位，是猜的。他们知道我们会往北走，那边人少，容易藏。”
“那我们还去吗？”
“不去就得留在原地等他们围上来。”陈渊合上盖板，“走，保持低速，别让外骨骼发出噪音。”
他们贴着储气罐的阴影往前挪。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风里开始飘雨，打在铁皮上噼啪作响。
走到第三组罐体时，陈渊突然伸手拦住老王。
前方的地面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
不是他们的。
而且方向是从另一边过来的，明显是冲着这个区域来的。
他抬头看天。
乌云裂开一道缝，月光短暂地照了下来。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前方十米外的罐体背后，闪过一道金属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