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主网的通道尽头是一间废弃的维修静室，铁门半塌，角落堆着几台报废的终端机。陈渊最后一个爬进来，右腿机甲外壳被污水泡得发黑，左臂的伤口已经肿了一圈，布条渗出淡黄液体。
他靠墙坐下，没说话，从胸口内袋摸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芯片。表面有细微裂纹，是他在管理核心最后时刻从主控台强行拔下来的。
“拿到了？”张宇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台改装过的数据读取器。
陈渊点头，把芯片递过去：“三层加密，带反入侵陷阱。动错了，资料就永久锁死。”
张宇接过芯片，吹了口气，顺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指：“你这玩意拿得也太拼了，人都快站不住还惦记它。”
“不是惦记，是必须拿到。”陈渊靠着墙喘了口气，“那地方自毁前最后一秒才解锁的隐藏分区，肯定有问题。”
张宇没回话，蹲下身把读取器接上电源线，又从包里掏出一个银色小盒，打开后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工焊点电路板。
“这是我做的沙盒系统，断网运行，不怕触发远程销毁。”他一边插线一边说，“不过解第一层得权限密钥，你有吗？”
“有。”陈渊从手腕接口抽出一根数据针，“叛徒身上搜到的，还没用过。”
张宇接过针头，小心插入读取器侧面的小孔，然后把芯片放进中央凹槽。屏幕亮起，红光一闪，弹出提示：【一级验证通过，启动二级解密协议】。
“运气不错。”张宇松了口气，“要是假密钥，现在咱们就只能对着废片干瞪眼了。”
屏幕开始滚动代码流，速度很快，但每隔十几秒就会跳出一个红色警告框。
“看到没？这是诱饵包。”张宇指着其中一段重复数据，“故意塞了大量无用文件，谁急着打开谁中招。我先把它剥离出来。”
他敲了几下键盘，新建了一个隔离区，把可疑数据拖进去封存。接着又运行了一个扫描程序，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好了。”他抬头，“主数据库路径出来了，但内容是乱码。”
陈渊凑近看，屏幕上全是扭曲的字符，像是被压扁又拉长的符号，完全看不出规律。
“这不是标准编码。”他说，“我在地球时见过类似的工业控制指令，用的是老式二进制映射。”
“你还懂这个？”张宇挑眉。
“以前修自动流水线的时候学过。”陈渊活动了下左手，疼得皱了下眉，“试试用0x80协议还原，说不定能翻出来。”
张宇动手改参数，输入一组数值后按下回车。屏幕闪了一下，乱码开始重组，慢慢变成一行行可读的文字。
【项目代号：跃迁核心】
【适用机型：x-7及以上系列机甲】
【关键技术：能量虹吸转化模块、神经同步增幅器、量子稳定锚定装置】
“这……”张宇声音低了下来，“全是顶级机甲升级方案，联盟研究了好几年都没搞定的东西。”
“不止这些。”陈渊指着下面一段，“往下看。”
文字继续滚动，突然出现一段格式不同的日志记录：
【记录时间：未知】
【来源标识：远古第七城邦】
【内容片段：大断网非事故，系人为切断星链枢纽。重启坐标位于——（数据残缺）】
“大断网？”张宇猛地抬头，“你说两千年前那次？全星际通讯中断，导致上百殖民地崩溃的那个‘大断网’？”
“就是那次。”陈渊盯着屏幕，“这段话说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切断的。”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终端风扇还在嗡嗡转。
过了几秒，张宇低声说：“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现在手里的不只是技术资料，是能掀翻整个历史真相的证据。”
“问题是怎么用。”陈渊揉了揉太阳穴，“一边是马上能提升战力的机甲技术，一边是不知道有没有后续的远古线索。我们资源有限，不可能两边都顾。”
张宇靠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桌面：“要我说，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什么意思？”
“你看啊，”他指着屏幕，“这资料为什么会被藏在赛博都市的管理核心？为什么加密方式这么复杂？说明有人不想让别人知道它的存在。而它偏偏又同时包含现代技术和远古秘密——这两件事一定有关联。”
陈渊没说话，眼神渐渐亮起来。
“所以不能只拿来改机甲。”张宇加重语气，“得深挖。万一这‘跃迁核心’的技术源头，就是当年被切断的星链系统呢？”
“你的意思是……”陈渊缓缓开口，“我们现在用的科技，其实是残缺版？”
“对。”张宇点头，“就像一把被折断的钥匙，只能开一半的锁。而这资料，可能是完整的那一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外面风声穿过破损的通风管，发出呜呜的响。屋里温度很低，陈渊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我来整理可用的机甲改造方案。”他终于开口，“你负责继续破译那段日志，查查‘第七城邦’是什么地方。”
“行。”张宇重新坐正，“但我有个条件——一旦发现任何关于星链重启的线索，立刻停下手头所有事，优先跟进。”
“同意。”陈渊伸出手。
张宇握住，用力捏了下。
“另外。”张宇又说，“你得处理伤口。再这么拖下去，别说分析资料，人先倒了。”
“等会儿。”陈渊摆手，“先把这部分做完。”
“你不做我就关机。”张宇直接伸手去拔电源。
“你这人怎么比赵铁锤还能管闲事。”陈渊无奈，“行行行，我叫医疗包过来。”
他按了下手腕通讯器，通知外面队员送药进来。趁着等待的空档，他打开随身笔记本，开始抄录屏幕上那些能立即应用的技术参数。
能量虹吸模块的设计图很清晰，原理也不算复杂，关键是要找到匹配的储能单元。
“这个可以用老王他们偷出来的动力核心零件改装。”他边记边说，“只要精度够，三天内就能试装一台。”
“那你打算先给谁用？”张宇问。
“当然是战斗力最强的。”陈渊头也不抬，“而且得信得过。”
“明白了。”张宇笑了笑，“你是想自己上。”
“我不上谁上？”陈渊停下笔，抬头看他，“总不能让你开着机甲去撞敌人吧？”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队员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医疗箱。
“你的药。”那人放下箱子就走了。
陈渊打开箱子，拿出消炎喷雾和纱布。刚撕开袖子，露出溃烂的伤口，手一抖，喷雾瓶差点掉地上。
张宇眼疾手快接住，直接蹲下帮他处理。
“我自己来就行。”陈渊想拦。
“别废话。”张宇拧开瓶盖，“你现在脑子清楚是因为硬撑，真烧起来谁都救不了你。”
药水喷上去的一瞬间，陈渊咬紧牙关，额头冒出冷汗。
处理完包扎好，他靠回墙边，脸色发白。
“舒服了？”张宇收起箱子。
“舒服个鬼。”陈渊喘了口气，“疼死了。”
“那就老实点，别动。”张宇回到终端前，“我刚才又跑了一遍深层扫描，发现那个日志片段里藏着一个坐标信号，虽然不完整，但可以逆向推演。”
“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快了。”张宇敲击键盘，屏幕中央跳出一张星域图，上面闪烁着几个红点，“这几个位置都有可能，需要交叉比对历史航路数据。”
陈渊强撑着起身，走到屏幕前。
“先标记这三个。”他指着边缘区域的三个点，“离当前星区最近，补给方便，适合探查。”
“行，我加进优先队列。”张宇设置完任务进程，回头看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休息两小时。”陈渊坐回原位，“然后开始组装第一套升级模块。”
“你确定你能撑住？”
“不确定。”陈渊扯了下嘴角，“但事情总得有人干。”
张宇没再劝，低头继续操作终端。房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风扇转动的噪音。
陈渊闭上眼睛，但没睡。他在脑子里一遍遍过那些技术图纸，想着怎么把地球时代的机械知识和这里的科技结合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端突然发出一声短促提示音。
两人同时睁眼。
屏幕上，沙盒系统弹出一条新消息：
【检测到隐藏响应协议】
【是否启动反向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