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没亮透。维修区的应急灯还亮着，红光打在金属墙上，像干掉的血迹。他靠墙坐了一夜，后背僵得抬不起来。摸了摸额头，有点烫，神经接口的位置还在跳。
他站起来，走到水箱前拧开盖子，把冷水泼在脸上。凉意让他清醒了些。旁边的工具台上放着一管电解质凝胶，是赵铁锤昨天塞给他的。他打开喝了一口，味道还是那么咸，但脑子确实没那么沉了。
“醒了？”赵铁锤的声音从屏蔽箱那边传来。他正蹲着检查接地线，手里拿着测温仪。“那东西昨晚又升温了，一度半。”
陈渊走过去，把手贴在箱壁上。确实热了，不像昨晚那样结霜。“它是不是……在等我们继续看？”
“不是等。”赵铁锤摇头，“是反应。我们动了它的结构，它就跟着变。”他站起身，拍了下手上的灰，“现在不能看。没有合适的零件，强行测试只会让系统过载。”
陈渊点头。他知道老机械师说得对。图纸看不懂，就得靠实物验证。可那些零件太特殊，常规备件库里根本没有。
两人坐在工作台前，摊开昨夜的手绘草图。纸上的线条密得像蛛网，中心那个漩涡状结构怎么看都不符合现有物理规则。
“这三个组件必须找到。”赵铁锤用笔圈出三个位置，“微型稳压电容阵列，三级磁流体密封环，还有纳米级信号耦合线圈。少了任何一个，都没法做初步模拟。”
“去废料区拆？”陈渊问。
“可以，但效率低。”赵铁锤皱眉，“飞船这么大，系统残缺，连导航日志都断了好几年。靠人找，得花几天。”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敲门声。
“能进吗？”小李探了个头进来，手里拎着两个能量棒，“我带了吃的。”
陈渊接过一根，撕开包装咬了一口。甜腻的口感有点齁，但能补充体力。
“你们脸色都不太好啊。”小李看着两人，“是不是那图纸有问题？”
赵铁锤没说话。陈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看久了会头晕，神经接口发烫，箱子还会自己发热。”
“这么邪门？”小李瞪大眼，“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找零件。”赵铁锤把清单递过去，“这三样东西，得从旧系统或者废弃模块里拆。”
小李扫了一眼，突然笑了：“E-7货仓我熟！上次清理杂物时见过一个标着‘老式工程备件’的密封箱。G区冷却塔下层也有个二级工程站，虽然废弃了，但听说以前是做机甲原型测试的。”
“你知道具体位置？”陈渊问。
“当然！”小李拍胸脯，“我在底层跑了三年，哪条通道有几个弯都记得。而且我存了一段本地缓存的日志投影，没联网，安全。可以用来定位。”
赵铁锤看了他一眼：“你确定那些地方还能进？有些区域早就塌了。”
“绕路就行。”小李咧嘴，“再不行我就钻通风管，小时候玩躲猫猫练出来的本事。”
陈渊忍不住笑了一下。这话说得实在，听着就让人放心。
“行。”赵铁锤终于点头，“你去一趟。带上便携灯、切割钳、绝缘手套。别碰任何带电设备，也别单独进高辐射区。”
“明白！”小李转身就要走，又回头问，“找到了怎么处理？直接搬回来？”
“先拍照记录位置。”赵铁锤说，“确认无损再拆。如果发现其他可用材料，也记下来。”
小李点点头，快步走了。
维修区安静下来。陈渊坐在桌边，盯着草图发呆。脑子里还在回放昨晚看到的蓝光，那道光像是有意识，在观察他们。
“别想了。”赵铁锤打断他，“现在等消息就行。你去洗个脸，顺便活动下脖子，别让神经接口卡住。”
陈渊应了一声，起身去了角落的水箱。洗完脸回来，发现赵铁锤正在重新加固屏蔽箱的电流屏障。
“你说小李真能找到？”他问。
“八成能。”赵铁锤拧紧最后一颗螺丝，“那小子虽然爱说话，但从不吹牛。”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忙着手里的事。陈渊整理工具包，赵铁锤检查接地线路。
直到三小时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小李推门进来，肩上扛着一个密封箱，手里还提着个金属袋。
“搞定了！”他把箱子放下，喘了口气，“E-7货仓那个密封箱还在，里面有两个磁流体密封环，稳压电容也齐了，就是有点氧化，但我用清洁剂刷了刷，应该不影响。”
赵铁锤立刻打开箱子检查。零件完好，封装也没破。
“不错。”他点头，“G区呢？”
“更惊喜。”小李拉开金属袋，“耦合线圈原型件找到了，而且在一个废弃实验台下面翻出这玩意——”他抽出一卷银灰色的线材，“标签写着‘高导能线路材’，批次是三年前的，一次未完成的机甲升级项目留下的。没人登记，估计被忘了。”
陈渊接过线材，手感冰凉顺滑。这种材质传感能力极强，比现有机甲用的线路快至少三倍。
“要是用这个改线路……”他喃喃，“反应速度能提升一大截。”
“先别想改装。”赵铁锤提醒，“眼下是研究图纸。这些零件够不够做第一轮测试？”
小李把所有东西摆开，一一核对清单。“差一个耦合线圈的固定支架，其他的都有了。”
“够了。”赵铁锤说，“先拿现有的做模拟。支架我可以现做。”
陈渊已经拿出绘图纸，开始画零件适配方案。笔尖划在纸上沙沙响。他的手稳，思路也慢慢清晰起来。
小李没走，主动拿起标签纸开始编号归档。“我留下帮忙吧，反正巡检任务交给了别人。你们这边更缺人。”
赵铁锤看了他一眼，没拒绝。
三人围着工作台忙碌起来。零件散落桌面，工具来回传递。空气中飘着金属和绝缘漆的味道。
陈渊一边画图一边问：“小李，你为什么这么积极？这事跟你没关系。”
小李手一顿，笑了：“谁说没关系？你们研究的东西要是成了，说不定能让飞船恢复动力。到时候就能离开这片死区，去找新家园。”他顿了顿，“而且……我也想学点真本事。整天跑腿送信，不是长久之计。”
陈渊抬头看他，发现这年轻人眼里有光。
赵铁锤哼了一声：“想学可以，但得先学会闭嘴和听话。”
“那是当然！”小李立刻立正，“师父在上，徒儿不敢乱来！”
陈渊笑出声。压抑了一夜的情绪，终于松动了一丝。
他低头继续画图。图纸上的线条渐渐与零件对应起来。虽然还没破解奥秘，但路已经铺开了。
就在这时，屏蔽箱外壁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三人同时停下动作。
陈渊抬头看向箱子。箱角，一丝蓝光正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