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往前走着，手里的金属管一直没放下。走廊的灯一盏接一盏地灭，脚下的路越来越暗。他刚转过一个弯，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那人个头不高，但肩膀很宽，穿着一件满是油渍的工装背心，手里拎着一盏工具灯，灯光照在脸上，显得胡子拉碴。
“别动！”陈渊立刻后退半步，把金属管横在身前。
对方没急着靠近，而是把灯往上抬了抬，照清楚自己的脸：“别紧张，我不是敌人。”
声音粗，但不凶。
“我是这船的机械师，赵铁锤。”他抬起左臂，露出一块磨损严重的编号臂章，“你刚醒吧？休眠舱b区那个？”
陈渊盯着他看了两秒，慢慢松了点力气，“你怎么知道？”
“整个船就剩七个活人，谁醒了我能不知道？”赵铁锤咧嘴一笑，牙有点黄，“你这脸色，跟死过一遍似的。能走路算不错了。”
他说完，伸手就要来扶。
陈渊本能地躲了一下。
赵铁锤也不恼，“行，你不让我扶也行。但前面塌了一段路，你不跟着我，明天就得卡在通风管里啃螺丝。”
陈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赵铁锤转身带路，脚步很稳，工具灯晃出一道光弧。两人沿着主通道往里走，头顶的管线时不时滴下一点冷凝水，砸在肩上冰凉。
“这船叫‘方舟-7号’，三十年前停运的移民舰。”赵铁锤边走边说，“现在靠残余能源撑着氧气和重力系统。再过几天，要是没修好主反应堆，咱们就得轮流吸二氧化碳了。”
陈渊听得直皱眉，“没人管这船？”
“管？谁管？”赵铁锤冷笑一声，“早被官方除名了。我们现在是黑户，连救援信号都发不出去。要不是我懂点维修，这船半年前就成太空棺材了。”
说话间，前方地面塌陷了一大块，金属地板扭曲翘起，底下露出断裂的承重梁和几根裸露的电缆。
赵铁锤跳过去，回头看他，“怕高？”
“还行。”陈渊咬牙跨过去，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赵铁锤一把拽住他胳膊，“轻点，这地方随时可能塌。上次漏压炸飞三个舱门，两个兄弟就这么没了。”
陈渊没吭声，心里却记下了这句话。
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标着“生活区入口”的拱门。门框歪斜，旁边墙上有个弹孔，边缘焦黑。
“这儿不能待。”赵铁锤指了指里面，“三个月前被劫过，吃的喝的全被搬空。医疗站的设备也被拆了卖零件。现在我们靠回收废料活着。”
“还有人来抢？”
“当然有。”赵铁锤语气平淡，“这种破船，在宇宙里就是移动垃圾站。谁路过都能捞一把。我们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没人觉得值得动手。”
陈渊握紧了手里的金属管。
赵铁锤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这状态，拿这玩意儿防身还不如拿它当拐杖。真遇上打斗，三秒就被缴械。”
“那你说怎么办？”
“跟我学点真东西。”赵铁锤笑了笑，“至少下次见面，你不用拿钢管指着我。”
两人又穿过一道气密门，这次需要手动旋转阀门才能打开。赵铁锤用力转了几圈，门缝“嗤”地泄了口气，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间巨大的维修大厅。
灯光比外面亮得多，一排排顶灯陆续点亮，发出轻微的嗡鸣。大厅中央停着一台半拆解的机甲，高近四米，腿部装甲被卸下，露出内部复杂的传动结构。线缆像藤蔓一样垂下来，连接着几个外接电源箱。
四周的工作台上堆满了扳手、电焊枪、零件盒，墙上挂着各种图纸，有些已经泛黄。
“到了。”赵铁锤拍了拍机甲的小腿，“这就是我现在吃饭的地方，也是这船唯一还能打的家伙。”
陈渊走近几步，抬头看着这台庞然大物。
他认得一些结构——液压关节、平衡陀螺、动力传导轴——这些和地球上的工程机械原理相通。
但那些缠绕在骨架上的能量回路，还有胸口那个闪烁蓝光的核心装置，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这是……靠什么驱动的？”他低声问。
赵铁锤站在他旁边，双手叉腰，“反物质微型反应堆，二代离子推进系统。你要是在地球上见过类似的，那你一定是军方机密项目的实习生。”
陈渊摇头，“没见过。”
“正常。”赵铁锤笑了一声，“这玩意儿搁五十年前都是尖端货。现在虽然老了，但修好了照样能踹翻海盗的破烂艇。”
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块烧焦的电路板，“昨天检测到能量波动异常，可能是主控芯片老化。我正想找人搭把手检查线路。”
“我能看看吗？”陈渊问。
赵铁锤挑眉，“你懂电子？”
“我是机械工程师。”陈渊说，“地球那边的，虽然没接触过星际设备，但基本逻辑应该差不多。”
赵铁锤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啊，地球来的技术员。那你先说说，这机甲的动力传输为什么用三相脉冲而不是连续流？”
陈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因为间歇式供能更稳定，能减少核心过热风险。而且在低功率状态下效率更高。”
赵铁锤点点头，“有点底子。”
他把电路板递过去，“那你看看这块，故障点在哪。”
陈渊接过，仔细查看。板子背面有一处明显的烧痕，几根线路断开，旁边的电容鼓包。
“这里，电流过载导致短路。”他指着一处焊点，“可能是外部电压不稳定，触发了保护机制，但保险没及时熔断。”
赵铁锤接过板子，满意地点头，“眼力不错。看来地球的技术也没落后太多。”
他把板子放回台面，“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教你点实用的东西。这船上没人比我更懂这台机甲。学会了，关键时刻能保命。”
陈渊看着那台庞大的机械，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他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醒来就是一片死寂。刚才那一路上，他只知道逃、躲、防备。可眼前这台机甲不一样。它坏了，但它还在。它需要人去修，去启动，去战斗。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只能被动求生。
“我想学。”他说。
赵铁锤咧嘴一笑，“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不过先说好，我没空从零教。你得自己看图纸，拆零件，摸清楚每一根线的作用。干不了就趁早放弃。”
“我不怕累。”
“那行。”赵铁锤走到墙边，抽出一张泛黄的A3图纸，“这是机甲动力系统的初级结构图。今晚之前，你能把主回路画出来，我就让你碰工具。”
陈渊接过图纸，手指微微发紧。
他还没看完一页，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
两人同时抬头。
大厅顶部的警报灯闪了一下，红光划过机甲冰冷的外壳。
赵铁锤皱眉，“不对劲，备用电源不该这时候启动。”
他快步走向控制台，按下几个键，屏幕亮起，显示一行字：
【外部传感器激活——距离飞船5000公里，检测到不明飞行物接近】
陈渊站在原地，图纸还攥在手里。
赵铁锤盯着屏幕，声音低了下来，“来得这么快？”
他猛地转身，看向陈渊，“把图纸放下，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