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响，红光一下下打在墙上，像心跳。
陈渊的手指还捏着那张图纸的边角，纸还没完全塞进抽屉，赵铁锤已经把电源总闸拍了下去。
机甲身上的指示灯一盏接一盏灭掉，维修大厅的照明也暗了一半。
“走！”赵铁锤抓起桌上的工具包甩到肩上，顺手把图纸彻底推进抽屉，“再看一眼你也背不下来！”
陈渊被他拽了一把，踉跄着跟上。走廊的灯开始闪，一明一灭，像是信号不良的老电视。
他们刚拐过弯，头顶的通风管突然发出“咔”的一声，金属扭曲的动静从远处传来，听着像有什么东西正往船体里钻。
“那是……什么？”陈渊嗓子有点干。
“还能是什么？”赵铁锤脚步没停，“外舱被激光切割的声音。海盗来了不会打招呼，直接开切。”
“他们怎么知道这船有人？”
“有没有人不重要。”赵铁锤冷笑，“破船也有零件，能拆的都值钱。活人？要么当苦力，要么当靶子。”
陈渊没再问。他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台机甲，那么大，那么复杂，现在却只能停在大厅里断电发冷。
而外面那些人，正开着更狠的机器往这里冲。
两人穿过一段塌陷区，上次漏压炸过的地板还没修，边缘翘起，底下黑乎乎的。
赵铁锤跳过去，回头拉了他一把。
这次陈渊站稳了，但脚底发软。不是累，是那种从骨头里往外冒的寒气。
“快点。”赵铁锤催他，“安全区在b7，再往前两道门就到了。那边有防爆层，能撑一阵。”
他们加快速度。走廊越来越窄，墙上的管线裸露得更多，有些还在滴水。
警报声从尖锐变成了低频震动，像是整艘船都在发抖。
路过一处观察窗时，赵铁锤忽然停下。
“你看。”他抬手示意。
陈渊凑近。玻璃外是漆黑的太空，三艘战舰悬在那里，像趴着的铁鲨。
船身上全是铆钉和补丁，涂装是暗红色和黑色混在一起，画着骷髅一样的标志。
其中一艘正打开侧舱，一架机甲被弹射出来。
那东西不像他们维修的那台，没有流线型外壳，反而像一堆废铁焊成的怪物，手臂是锯齿刀，背上扛着炮管，落地后直接对着飞船外壳喷火。
“那是……机甲？”
“叫‘撕壳者’。”赵铁锤声音压得很低，“专用来拆船的。装甲厚，力气大，脑子只有一个指令：拆，杀，抢。”
话音刚落，那台机甲一拳砸在飞船外壁上。金属凹下去一大块，接着被它用爪子硬生生撕开一条缝。
里面管线暴露出来，火花四溅。
陈渊盯着那画面，嘴有点发干。他以前在地球上修过挖掘机，也见过工地事故，但从没见过这种——纯粹为了破坏而存在的机器。
“我们……会被拆吗？”
“只要他们找到人，就不会留完整船体。”赵铁锤拉他继续走，“走，别看了。”
可陈渊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台“撕壳者”已经钻进了裂缝，消失在黑暗里。
他们终于跑到b7安全区。赵铁锤用手掌按在识别区，门锁“咔”地打开。进去后他立刻反手关上门，旋转手动加固阀。
墙角的应急灯亮起，照出这个小房间的全貌：一张控制台，两个座椅，一面巨大的防爆观察窗。
“坐。”赵铁锤指了指椅子。
陈渊没坐。他走到窗前。
外面的情况更清楚了。又一架“撕壳者”登陆，这次直接用切割器开了个标准入口。紧接着，三名全副武装的人从缺口跳进来，头盔是封闭式，身上挂着各种武器。
他们动作熟练，一人放哨，两人往内部通道推进。
“那是……人？”陈渊问。
“当然是人。”赵铁锤靠在墙边喘气，“穿的是重装动力服，比普通士兵强，但不如机甲。不过在这条船上，他们就是死神。”
“我们报警不行吗？附近有没有巡逻队？”
“报警？”赵铁锤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是地球？星际航道上，没人管废弃船的死活。就算有巡逻队，等他们赶到，咱们早就被扒成骨架了。”
陈渊沉默。他看着窗外，那几个海盗已经进入主通道区域。其中一个抬起枪，对准一间未关闭的舱门就是一梭子。
门板被打得变形，里面传出一声短促的叫声，然后没了动静。
“刚才那间……是不是生活区？”
“是。”赵铁锤声音沉下来，“老李住那儿。”
陈渊猛地转头，“他没撤出来？”
“不知道。”赵铁锤摇头，“警报响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在集合点。有些人反应慢，有些人不信邪，觉得自己藏得好。”
外面，那几名海盗开始搜查舱室。一人踹开门，进去不到十秒就拖出一个人。
那人穿着和陈渊一样的休眠服，双手抱头，还在挣扎。
海盗没废话，一枪托砸在他后脑，直接打晕，然后像扔麻袋一样丢在通道中央。
“他们要抓活的？”陈渊问。
“部分要。”赵铁锤说，“年轻力壮的带回去当矿工，技术员逼着修设备。剩下的一般当场处理。”
“处理？”
“就是杀。”赵铁锤直视他，“别指望他们讲规矩。这些人能在星际活下来，靠的就是心狠手辣。”
陈渊站在窗前，手指慢慢收拢。他想起自己刚醒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根断裂的金属管，以为那能保护自己。
现在看，那玩意儿连给海盗挠痒都不够格。
又一架“撕壳者”靠近船体。这次它没用切割器，而是直接用双臂卡住一道气密门，肌肉液压装置发出刺耳的嗡鸣。
几秒后，整扇门被它硬生生扯了下来，像撕开易拉罐。
门内，一名船员正往外跑。他刚冲出一半，就被那只机械手抓住肩膀。
下一秒，整个人被拖了出去，消失在船体外。几秒钟后，一团模糊的东西从空中落下，砸在外壳上，没再动。
陈渊呼吸一滞。
赵铁锤走过来，站到他旁边。
“这就是现实。”他说，“没人救我们。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能活多久，全看能不能躲过这一波。”
陈渊没说话。他盯着那扇被撕开的门，里面黑漆漆的通道像张开的嘴。
“你说……我们之前修的那台机甲，能打得过它们吗？”
“现在？不能。”赵铁锤摇头，“主控芯片坏了，能源不稳定，连启动都难。就算修好了，一对一也许能拼，但对面有三台‘撕壳者’，还有火力支援，我们撑不过三分钟。”
“那……以后呢？”
赵铁锤看了他一眼，“你想报仇？”
“我不想被人像垃圾一样扔出去。”陈渊声音很轻，“我想知道，我能不能有一天，不用再躲。”
赵铁锤没回答。他只是把手放在控制台边上，那里有一把应急手枪，锈迹斑斑，但还能用。
外面，海盗已经开始向核心区域推进。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能源舱、维修区、驾驶室。凡是可能有价值的地方，都要翻一遍。
安全区里很安静。只有警报的低频震动还在持续，像心跳，又像倒计时。
陈渊站在窗前，眼睛一直没离开外面。他的手指贴在玻璃上，冰凉。
赵铁锤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别想着反击。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等什么？等死？等救援？等奇迹？
陈渊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件事——这个世界，不讲道理。
他慢慢抬起手，把脸上的汗擦掉。手掌有点抖，但他握了握拳，又松开。
门外，金属脚步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