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典当行的残酷交易仍在无数维度无声进行,历史长河中爬出的兵马俑仍在现代街头矗立,执行着跨越千年的催收。然而,这一切对于姜璃而言,都不过是餐前的甜点。真正的正餐,是那悬于万物之上,制定并监督着底层规则,却对她一系列“金融创新”始终保持沉默,甚至可说是纵容的——高维议会。
熵蝶已携复仇烈焰而去,她亦需亲临那片所谓的“终极法庭”,进行一场面对面的“债务核对”。
没有虫洞,没有传送。姜璃一步迈出,便已踏足了那片无法用常理描述之地。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数流转的、构成现实基础的法则线条,以及一座由纯粹“秩序”概念构成的、庞大到望不见尽头的环形建筑——高维议会。
议会的“大门”,正是那张被二维化的Ω-7地球债单所封堵的“概念入口”。此刻,血胶框裱的债单上,蒙娜丽莎扭曲的尖叫仿佛正对着议会内部无声地控诉。
姜璃的身影直接穿透了债单,如同穿过一层水幕,进入了议会内部。环形的座席上,悬浮着无数模糊的光影,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代表着构成多元宇宙的各种基础规则与概念。它们是“议员”,是冷漠的旁观者,也是潜在的……债务人。
姜璃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只有位于环形结构中心,一个相对凝实、散发着“仲裁”与“记录”概念的光影——可称之为议长——将无形的“目光”投向她。
“外来者,你的行为已严重扰乱了既定秩序。”议长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恒定而冰冷。
姜璃无视这毫无力量的谴责,她的目光直接锁定在议长面前,那本悬浮于空中的、由无数星系脉络作为书页,由因果线作为装订线的巨大典籍——《高维账簿》。
“秩序?”姜璃冷笑,“我是来核对一笔,被你们忽略太久的坏账。”
她伸手,凌空指向那本《高维账簿》。账簿无需翻动,自动响应她的意志,书页哗啦啦地响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上面显示的内容,让即使冷静如姜璃,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那一页的标题是:【主宇宙(编号prime-001)存在税及规则使用费】。
下方的记录更是触目惊心:
【债务人:主宇宙泛意识集合体(以地球碳基文明为主要观测代表)】
【应缴税款:自宇宙大爆炸起,按基本粒子数及信息熵增长计费。】
【当前状态:严重逾期。】
【逾期时间:138亿年。】
【累计本息:(数值扭曲,无法读取,但其代表的因果重量足以压垮星系)】
主宇宙,她诞生的那个宇宙,她前世纵横华尔街,今生掀起金融风暴的根基之地,竟然从存在之初,就欠着高维议会一笔天文数字的、从未偿还的“存在税”!
议长的光影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嘲讽:“核查无误。根据原始契约,抵押物是……” 光影中分离出一缕信息流,指向账簿上的一行小字:
【抵押物:该宇宙内,所有碳基生命之‘灵魂本源’及‘文明潜力’。若最终无法清偿,将进行‘整体性收割’,以弥补亏空。】
地球所有碳基生命,包括她姜璃的前世与今生,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抵押给了高维议会,作为这笔庞大债务的担保!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被愚弄的愤怒,在姜璃心中升起。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却没想到,自己和整个文明,从一开始就是别人账簿上的抵押品!
然而,就在这真相大白,姜璃似乎落入绝对下风的时刻——
那《高维账簿》上,关于主宇宙债务记录的下方,空白的备注栏里,突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行新的、墨迹看似陈旧却依旧清晰的字迹:
【此债务连带一切权利,已于时间坐标 (模糊) ,由债权人(高维议会)转让予:璃资本 - 姜璃。】
在这行转让声明的末尾,是一个熟悉的、带着凌厉笔锋的签名——姜璃!
不是她今生的签名,而是她前世,在华尔街纵横时,签署无数亿万美元合同时,所使用的那个独特签名!
这……这怎么可能?!在她重生之前,在她获得金融天赋甚至危机App之前,她前世的签名,为何会出现在这代表宇宙终极规则的《高维账簿》上?是她自己,在未知的时刻,买下了主宇宙的这笔坏账?还是……
就在姜璃心神剧震,连议长的光影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剧烈波动,散发出惊疑不定的信息乱流时——
那账簿上,前世的签名“姜璃”二字,那早已干涸的墨迹,突然开始渗出新鲜的、殷红的血迹!
血迹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签名的笔画缓缓蔓延,仿佛刚刚写下,又像是从签名者体内流出的鲜血,浸透了纸背,带着一种不祥的、悲伤的、却又决绝的气息。
终极的伏笔,于此揭开一角。
姜璃死死地盯着那渗血的签名,前世死亡的迷雾似乎更加浓重,她重生背后隐藏的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深邃、更加残酷。
她不仅是被高维议会标记的抵押品,她似乎……更是这场横跨138亿年金融游戏的,一个关键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参与者,或者说,牺牲品?
高维议会内,一片死寂。只有那账簿上渗血的签名,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未被讲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