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珩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道:“回来。”
王府众多侍卫,叶青芜最喜欢的是执剑,对她最忠心的也是执剑。
他虽然觉得执剑有点二,不是太喜欢,但是叶青芜曾经护过的人,他往后也会护着。
他缓缓地道:“他的首级,本王要亲自取!”
他这样说了,执剑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
定国公府的众人昨夜看到火光后,都过来帮着灭火。
除明听桐杀人杀红眼不知道跑哪去外,定国公府的众人全来了。
他们全程看着裴玉珩失控到发疯,再到看到叶青芜的尸体时悲痛欲绝的样子。
明远舟看着裴玉珩的样子,再想想昨日裴玉珩的话,便完全能确定,昨日裴玉珩的那番话就是气话。
他和裴玉珩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的性子,叶青芜这一死,怕是把裴玉珩的魂都带走了。
裴玉珩那样的性子,叶青芜的死,怕会成为他这一生都走不出来的劫。
他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裴玉珩的肩道:“事到如今,你得想开一点。”
“王妃已经不在了,你再难过也于事无补。”
“眼下正值关键时期,你得以大局为重。”
裴玉珩低头看着怀里已无气息,却遍体鳞伤的叶青芜,他心中怮痛不已。
事到如今,就算他心里再后悔,她也活不过来。
而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希望和性命。
他再伤心,也不能弃这些人于不顾。
他轻声道:“你说得没错,我再难过也救不了她,但是我却可以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为她陪葬。”
明远舟听到这话心惊肉跳,再看到裴玉珩赤红的眼,悲痛的脸,他便知道裴玉珩这一次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年来,因为元昭帝的百般打压,裴玉珩行事一直颇为低调。
但是他却知道,裴玉珩的低调之下,是缜密又大胆的谋划。
裴玉珩不但有野心,还极擅蛰伏。
此时的他,让明远舟觉得,之前蛰伏于深潭中的龙,露出了锋利的爪子,将以一种极为可怕的方向现于众人的面前。
明远舟忍不住劝道:“王爷,眼下时机还未成熟,你不要乱来!”
裴玉珩的目光温柔地扫过叶青芜的眉眼,他轻声道:“你们一直劝本王忍,本王听了。”
“如今却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那便再没有忍的必要。”
“我们的准备确实还不够充分,眼下的时机会刚刚好。”
明远舟还想再劝,镇国公将他拦下,走到裴玉珩的面前道:“臣等听从王爷的吩咐。”
镇国公是裴玉珩的舅舅,又久战沙场,对于朝局,以及形势,看得比明远舟清楚得多。
太子叛乱,这对他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事成之后,可以全部推到太子的身上。
若不成,他们还可以退去裴玉珩的封地。
眼下元昭帝需要明远澜抗击北回,他们手上有兵权。
他们忠君爱国,却总被猜忌,明府众人的鲜血也不能让帝王生出一分怜悯与爱护,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如此狠毒、短视又自私的帝王,不值得他们效忠。
从未有过反意的镇国公,在知道裴玉珩不过是元昭帝推出来的靶子时,便生出了反意。
如今再加上叶青芜被杀之事,镇国公便觉得没有必要再忍下去。
再这样忍着,不但会错失良机,很可能还会让裴玉珩自此消沉。
裴玉珩若消沉了,镇国公府怕是得完了。
他们数代人镇守边关,为国捐躯,怕是还得被铬上谋反的名头,遗臭万年。
这些事情,镇国公不想看到。
裴玉珩看向镇国公:“多谢舅舅。”
镇国公行了个大礼:“臣当不得王爷的谢,只是尽自己的本份。”
今日就算太子谋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却也依旧凶险万分。
裴玉珩不再多言,抱着叶青芜去了镇国公府的住处。
镇国公夫人看着叶青芜的样子直抹泪,劝道:“王爷,天气炎热,行宫中多为不便,还是早些让王妃入土为安!”
如今虽立了秋,这几日却热得很,秋老虎十分凶猛。
行宫里的冰存量不多,这几日基本已经用完。
这样的天气,又没有冰,叶青芜的尸体放上两日,便会腐烂生蛆。
她对叶青芜的印象极好,是个聪明可爱的女子,她不忍看到叶青芜全身生蛆的一幕。
裴玉珩又要行大事,不可能将叶青芜的尸体一直带在身边。
裴玉珩的手轻轻抚过叶青芜的脸,为她将额头凌乱的头发拢到脑后。
她的身上除了手掌和胸前的伤外,还有好些烫伤。
她原本乌黑浓密的秀发被烧掉大半,一如此时的她一般,凋零枯萎,没有半点生气。
裴玉珩轻声道:“劳舅母帮青芜准备棺木,我想再陪她一会。”
镇国公夫人听到他这话眼泪落下,轻声道:“好,我这便去准备。”
猎场不缺木头,却并没有昂贵的金丝楠木,只有松木。
好在猎场的松木年份够久,木质紧实,也适合用来做棺椁。
只是叶青芜如今是秦王妃,用松木为棺,以她的身份而言,终究是寒酸了些。
眼下时机不对,只能将就。
镇国公夫人出去后,裴玉珩便抱着叶青芜坐在那里。
他刚找到她的时候,许是因为大火的缘故,她的身体还是软的。
他这般抱着她,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得僵硬,她的面色慢慢变得青白,身上浮起了尸斑。
裴玉珩在看到浮上来的尸斑时,他最后的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
不管他是否愿意接受她已经死去的事实,如今都不得不接受。
她纵然会极厉害的道术,有极厉害的符纸,却也没办法救下自己。
裴玉珩看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所有的悔恨和伤心在这一刻到了极致。
他原本有妻有儿,一夕之间,妻儿尽皆丧命,而他还是帮凶。
他知道,叶青芜若活着,以她的性子,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怕是再不愿意见他。
当初他用尽手段让她留下来,她为了他愿意舍弃她最爱的自由留下来,她心里应当是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