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大地,残阳如血,将战后狼藉的战场染上一层凄艳的赭红。曾经旌旗招展、嚣嚣张扬的白莲叛军连营,如今已化作一片断壁残垣、尸横遍野的修罗场。焦黑的营寨木料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破损的刀枪箭矢与无主的旗帜散落一地,被践踏进暗红色的泥泞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焦糊味,以及一种绝望溃散后的死寂。
官军的雷霆清剿,如同摧枯拉朽的狂风暴雨,在精准地斩断了叛军的耳目与补给命脉后,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失去了内应传递消息,叛军高层对官军的动向判断接连失误,几次精心策划的反击与突围皆沦为自投罗网的笑柄。主力部队被官军精锐巧妙分割、包围于几处关键隘口与城镇外围,首尾不能相顾。
更致命的是军心的彻底崩溃。箭囊日渐空瘪,粮秣供应时断时续,往日“可靠”的友军消息杳无音信,取而代之的是官军有意散布的“内应尽诛,巢穴已毁”的流言,如同毒蔓般在叛军士卒心中疯狂滋长。对“无生老母”的狂热信仰,在饥饿、恐惧与接连的败绩面前,迅速褪色,露出了苍白无力的本质。
起初还只是零星的逃兵,趁夜脱离大队,遁入荒野。很快,便如同瘟疫蔓延,发展成整队整哨的叛军,在低级军官或干脆无人带领的情况下,丢弃兵器,脱下那象征身份的赭黄头巾,如同受惊的羊群般,向着官军阵地方向跪地请降。督战队的屠刀再也无法遏制这雪崩般的溃散,反而加速了秩序的瓦解。
滁州城下,叛军最后一股尚算完整的“老营”精锐,在失去与“明王”中军的联系、且侧翼友军已自行溃散的情况下,陷入了官军铁骑与重甲步兵的四面合围。这些叛军骨干虽骁勇善战,但困兽犹斗,终难敌养精蓄锐、士气如虹的官军。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尸积如山,血流成渠,最终,这支叛军最后的脊梁被彻底打断,非死即降。
而在叛军核心腹地,那位头戴金冠、身披赭黄袍的“明王”,在少数最为狂热的护法教徒簇拥下,试图向东南方向突围,妄图经由尚未被官军完全控制的区域窜入山林,或寻船出海。然而,他们的行踪早已被肃清内应后的官军斥候牢牢锁定。
在一处名为“落马坡”的荒僻谷地,官军预设的精锐骑兵如同神兵天降,骤然杀出,截断了“明王”一行的去路。铁蹄践踏,刀光如雪,最后的搏杀短暂而惨烈。护法教徒们高喊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口号,如同扑火飞蛾般冲向官军铁骑,旋即被无情地碾碎、砍倒。
那位“明王”,眼见大势已去,侍卫死伤殆尽,他徒劳地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发出不甘的嘶吼,最终被数名官军骁骑同时用长枪刺穿身体,挑落马下。那顶象征着野心的金冠滚落泥沼,被纷乱的马蹄践踏得扭曲变形,与他那充满惊骇与不甘的扭曲面孔一同,迅速被鲜血和污泥所覆盖。
“明王”伏诛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整个战场。残余的、尚在负隅顽抗的叛军闻讯,最后一丝斗志也彻底烟消云散,纷纷弃械投降。肆虐江淮数月、震动朝野、一度势若燎原的白莲教大叛乱,其主力竟在短短数日之内,以这样一种土崩瓦解、迅速溃散的方式,宣告平定。
战场之上,胜利的号角呜咽长鸣,官军将士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开始清理战场,收押俘虏,扑灭余火。但在这胜利的喧嚣之下,是无数倒伏的尸体、破碎的家庭与化为焦土的村镇所构成的无声悲歌。硝烟虽渐散,烽火已暂熄,但这场动乱所带来的创伤与反思,却如同这江淮大地上的累累伤痕,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抚平与铭记。
而远在海外“孽龙潭”血战、并送出关键情报的凌云鹤等人,此刻尚不知他们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的讯息,已然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催化了如此一场疾风骤雨般的雷霆清剿与叛军的最终溃散。他们的名字与功绩,伴随着这场迅速平定的叛乱,即将以另一种方式,传遍朝野,掀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