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里。
他的世界,从试图招惹那个叫蒋琦的男人开始,就以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方式,迅速崩塌瓦解。
首先是他的精神状态。他现在不敢照镜子,镜子里那个眼窝深陷、瞳孔涣散、脸色蜡黄还时不时抽搐一下的男人,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他失眠,严重的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就会被无尽的噩梦吞噬——有时是蒋琦那双冰冷无波的眼睛凝视着他,有时是那个东南亚巫师七窍流血地向他索命,有时是他掉进一个无尽的、布满黏腻蛛网的深渊。
他开始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低声咒骂他,或者发出诡异的笑声。任何一点突如其来的声响,都能让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冷汗涔涔。
他甚至不敢独自待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总觉得有看不见的东西在角落里盯着他。
他的办公室,曾经是他彰显权力和品味的地方,现在却让他坐立难安。他总觉得空调出风口吹出来的风带着一股腐臭味,桌上的文件会自己移动位置,甚至连他最喜欢的那张真皮老板椅,坐上去都感觉像是针扎一样难受。
他变得极度多疑和暴躁。他开除了一个只是因为在他面前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的秘书,理由是“她想用碎片袭击我”。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合作方疯狂咆哮,只是因为对方委婉地提出需要延期付款,他觉得那是在嘲讽他、给他下套。
滚!都给我滚!你们都想害我!是不是蒋琦派你们来的?!说!他经常这样毫无征兆地对着空气或者手下人嘶吼,眼神狂乱。
手下的人看他都带着一种隐藏不住的恐惧和疏离,私下里都在传,张少疯了。
如果只是个人发疯,或许张扬还能在家族的庇护下苟延残喘。但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目标直指张家的核心产业。
之前谈好的城西地块合作彻底黄了,对方宁愿支付巨额违约金也不愿再与张家有任何瓜葛。理由是“风水大师说此地与张公子命格相冲,合作恐有血光之灾”。这他妈算什么狗屁理由?!张扬气得砸了办公室,但无济于事。
紧接着,张家控股的一家上市公司,毫无征兆地被曝光财务造假和内幕交易,股价断崖式下跌,监管部门强势介入。消息来源隐秘而精准,直击要害。
另一个张家投入巨资的海外矿业项目,更是离奇地遭遇了当地武装冲突,设施被毁,人员被困,投资血本无归。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精准地捏住了张家的命脉,一根一根地掰断。
家族内部会议上,硝烟弥漫。
张扬的父亲,张氏集团的掌门人张裕儒,脸色铁青地看着一份份损失报告,最终将冰冷的目光投向缩在角落、精神恍惚的儿子。
张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裕儒的声音压抑着雷霆之怒。城西地块黄了!星海科技被查!海外矿场没了!短短几天!几天时间!你知道我们损失了多少吗?!几十个亿!几十个亿啊!还有我们张家的声誉!
我…我不知道…张扬抱着头,眼神躲闪,声音嘶哑:是蒋琦…一定是蒋琦搞的鬼!还有秦冰那个贱人!是他们合伙害我!
蒋琦?秦冰?张裕儒猛地一拍桌子:就因为你那点破事?!争风吃醋惹来的麻烦,现在要整个家族为你陪葬吗?!
爸!不是的!那个蒋琦他不是人!他会邪术!他…
够了!张裕儒厉声打断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厌恶: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整天神神叨叨!从今天起,你手里的所有项目交给老三打理!你给我滚回家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好好看看医生!
不!爸!你不能!张扬猛地站起来,情绪失控:你们都不信我!你们都要害我!你们和蒋琦是一伙的!他指着会议室里所有的家族成员,状若疯癫。
会议在一片混乱和尴尬中结束。张扬被两个保镖“请”出了集团大楼。
坐在飞驰回家的车里,张扬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感觉自己正在被整个世界抛弃。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想拨打几个以前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的电话,不是无法接通,就是被客气而迅速地敷衍挂断。
他甚至听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压低的笑声和“那个瘟神又来电话了”的议论。
瘟神…
这两个字像毒针一样刺入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猛地将手机砸在车窗上,屏幕碎裂。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蒋琦!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秦冰!你这个臭婊子!他像困兽一样在车里咆哮,涕泪横流。
开车的司机和副驾的保镖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回到家,那座奢华却冰冷的别墅,此刻更像是一座精美的监狱。他摔碎了所有能摔的东西,对着空荡的房间怒吼、咒骂。
最后,他筋疲力尽地瘫倒在一片狼藉中,身体蜷缩起来,不住地发抖。
他完了。他的一切,财富、地位、尊严、理智…全都完了。
而这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他不自量力地,去招惹了一个他根本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存在。
恐惧、悔恨、怨毒…种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听到窗外似乎又传来了那若有若无的、讥讽的冷笑声。
他猛地捂住耳朵,发出绝望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他的崩溃,已达边缘。只差最后轻轻一推,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这座城市的风,依旧冷漠地吹着,无人为他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