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对汉东近期风波也有了明确“定调”。
会议最终决定,由有关部门牵头,成立一个跨区域的、低调的巡督组,不仅关注汉东,也将覆盖近期问题频发的江东、岭西等省份,重点核查重大案件的牵连情况,以及地方主要领导干部的担当作为情况。
带队的人选,初步定下了以铁面无私着称的周明轩。
……
与此同时,
汉东省城,一处藏于竹林深处、名为“听松阁”的私密茶馆。
陆则川与苏念衾,相对坐在一间名为“观云”的雅室之内。
这是自她调任汉东大学后,两人的第一次单独会面。
选择这里,是陆则川的提议,带着几分刻意的避嫌,也因这里环境足够清幽,能让人暂时忘却外界的纷扰。
苏念衾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改良旗袍,外搭一件浅灰色的羊绒披肩,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耳侧,平添了几分温婉与风情。
她未施粉黛,却眉目如画,在窗外竹影和室内暖灯的映照下,肌肤莹润,气质沉静如水,美得如同从古典画中走出的仕女。
陆则川看着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公务缠身,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静心地欣赏过一份纯粹的美好。他很快收敛心神,亲自执壶,为她斟上一杯冲泡得恰到好处的龙井。
茶香袅袅,在两人之间氤氲开一种微妙而安宁的氛围。
“这里的环境还好吗?工作还顺利吗?”
陆则川开口,声音比平日里温和了许多。
“很好,很安静。学校的工作正在逐步熟悉,同事们都很支持。”苏念衾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指尖白皙修长,“只是没想到,你会约我到这里。”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和探寻。
“最近事情多,脑子有些乱。这里清静,适合想事情,也适合……说说话。”陆则川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杯中沉浮的茶叶上,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疲惫和坦诚。
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将话题引向了当前的局势,虽然说得比较含蓄,但以苏念衾的聪慧,自然能听懂其中的凶险。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想用‘稳定’的盖子捂住一切,但这盖子底下,早已是脓疮遍布,捂是捂不住的,只会烂得更彻底。”他声音低沉,
“吕州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的阻力会更大,牵扯也会更广。京城那边……虽然有些声音,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在这里一寸一寸地争夺。”
苏念衾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慌。她放下茶杯,清澈的目光注视着他,声音柔和却带着力量:
“则川,《左传》有云,‘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既然风雨不可避免,那便只能迎风而上。你在做的,是刮骨疗毒,是清扫庭除,过程必然痛苦,但于国于民,是长远之福。”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虽不在其位,但也知道,越是复杂的局面,越需要抓住根本。人心是根本,证据也是根本。吕州的案子,证据链务必扎实,这是你立足的基石,任谁也无法轻易撼动。”
“至于人心……你在京州推动的改革,让沈墨他们破局成功,这就是争取人心、凝聚力量的最好方式。让更多人看到希望,感受到变化,你的根基才会越来越稳。”
她的话语,没有空泛的安慰,而是基于历史和现实的冷静分析,带着一种独特的知性光芒,如同暗夜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他心头的些许迷雾。
陆则川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他一直知道她学识渊博,却没想到她对时局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和深刻的见解。
这一刻,他感觉坐在对面的,不仅仅是一个让他心动的美丽女子,更是一个可以对话、可以交流思想的灵魂伴侣。
“你说得对。”陆则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暖意,
“根基不牢,地动山摇。谢谢你的提醒。”
两人的目光在茶香中交汇,有欣赏,有理解,也有一种无需言说的情愫在静静流淌。他们聊局势,也聊历史,聊文学,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校园里畅谈的时光,只是如今,彼此都多了岁月的沉淀和身份的羁绊。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离开时,夜色已浓。陆则川将她送到茶馆门口的车前。
“路上小心。”他看着她,低声说。
“你也是。”苏念衾抬眼望他,眸子里映着路灯的光,格外明亮,“保重。”
车子缓缓驶离,融入夜色。陆则川站在原地,直到尾灯消失,才转身离开。这一次短暂的茶叙,仿佛给他注入了一股宁静而坚定的力量。他不再是孤身奋战,至少,在心灵的某个角落,有了一处可以停靠和理解的港湾。
而苏念衾坐在车里,回望着那消失在竹林深处的茶馆灯光,嘴角泛起一丝温柔而复杂的笑意。她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近他的世界,不只是情感上,更是思想和事业上。这条路或许依旧艰难,但此刻,她的心是充实而坚定的。
京城的定调,跨省巡督组的即将南下,汉东内部暗流的加剧,以及这江南茶馆里悄然滋长的理解与情愫……所有线索都在预示着,一场规模更大、影响更深远的暴风雨,正在天际积聚。
而身处风暴眼中的每一个人,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