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冰蓝色的手刚抓住地面，唐舞麟的骨甲便瞬间弹出，八蛛矛在雪中划出八道深痕。他挡在我身前，声音紧绷：“林羽，别靠太近。”
我没有动。卡匣在腰间震得发烫，指环上的金痕隐隐发麻，像是被某种频率牵引着。那裂缝中透出的魂力波动，确实与我体内的意志之光同源，但更冷，更锐，带着不属于人类的压迫感。
可它没有攻击意图。
我抬手按住唐舞麟的肩：“等等。”
他猛地扭头：“你疯了？刚才那幻境还没醒？它要是深渊的爪牙——”
“不是。”我打断他，“它的魂力里没有污染。”
话音未落，裂缝彻底撕开，一道身影从中踏出。冰蓝长发垂落，发丝间凝结着细碎霜晶，周身飘着微雪，目光落在我脸上时，瞳孔微微一缩。
是她。
她没看唐舞麟，只盯着我，声音清冷：“你动了主控节点。”
我点头：“我被认证了。”
她眉头微蹙：“你体内的东西……活了。”
我没问她指的是什么。我知道，她说的是意志之光，是那股从幻境中觉醒的纯粹意识。它现在不仅存在于我体内，还与指环、卡匣、甚至整个封印网络产生了深层共鸣。
唐舞麟却猛地转身，骨甲对准她：“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这地方连史莱克的长老都找不到入口！”
她淡淡扫他一眼：“蝼蚁，闭嘴。”
“你说什么？”唐舞麟怒喝，骨甲暴涨，八蛛矛尖端泛起幽蓝毒光。
“住手！”我一把拽住他手腕，“她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唐舞麟甩开我，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刚才在幻境里看到的，是你亲手把她放进来，然后——然后你站在她身后，对我说‘唐舞麟，你太弱了，不配同行’？”
我愣住。
他盯着我，眼底翻涌着怒意与受伤：“你记得吗？在旋涡里！你明明答应过，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背弃彼此！可你——”
“那是幻境。”我沉声说。
“幻境就能当借口？”他声音拔高，“你知不知道那种感觉？像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而你，还站在我面前说‘那是假的’？”
我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幻境中的画面，未必是虚构。它放大了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怀疑。唐舞麟怕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被信任的人抛弃。
而我，恰好触到了他的伤口。
她忽然开口：“你们被幻境残留的精神波动侵蚀了。”
我和唐舞麟同时转头。
她站在原地，指尖轻点眉心，一道冰纹浮现，随即碎裂：“刚才的裂缝，是位面夹层的回响。它释放出的能量，带有未净化的意识残片。你们在幻境中经历的一切，正在现实里产生滞后影响。”
我心头一震。
难怪卡匣一直震动，指环发烫。不是预警，是排异——我们的精神状态正在被幻境残留物干扰，而系统在试图清除。
“所以……”我缓缓道，“我们现在的情绪失控，可能不是出于本心？”
“是。”她点头，“尤其是经历过主控节点认证的人，灵魂与封印网络连接更深，更容易被残留意识渗透。”
唐舞麟脸色变了变，但依旧紧握骨甲：“那你怎么解释你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她冷眼看去：“我感知到封印节点被激活，赶来确认情况。若非林羽体内意志之光尚存清明，我早已将你们冻结。”
“够了。”我上前一步，“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幻境残留还在影响我们，必须尽快处理。”
唐舞麟咬牙：“怎么处理？等她给我们一人一口冰霜清醒脑子？”
我没理他，转向她：“有没有办法检测精神污染程度？”
她沉默片刻，抬手凝出一枚冰晶，晶面如镜：“凝神，看进去。”
我伸手接过。冰晶触手即融，化作一道寒流涌入眉心。刹那间，视野中浮现出一团模糊的灰雾，缠绕在我的意识核心周围，像是腐烂的藤蔓。
“这是……？”
“幻境残留。”她说，“它在模仿你的情绪记忆，制造虚假认知。”
我盯着那团灰雾，忽然意识到什么：“如果它能模仿记忆，那唐舞麟看到的画面……也可能正在影响我。”
我猛地抬头：“系统，开启精神状态扫描。”
【权限允许，执行中】
一道金光自指环射出，扫过我和唐舞麟。半空中浮现出两行数据：
林羽：精神污染度 37%，主要影响区域——信任判断、危机决策
唐舞麟：精神污染度 52%，主要影响区域——情感认知、同伴关系
我盯着他的数据，心头一沉。
“你看到的‘背叛’画面，是残留物在放大你对被抛弃的恐惧。”我低声说，“它不是真的，但对你来说，感受是真实的。”
唐舞麟怔住，骨甲上的幽光微微颤动。
“我也没逃过。”我抬手，让冰晶映出我的意识状态，“它让我反复看到父母被卷走的那一幕，提醒我‘你注定孤独’。可我知道，那是假的。就像你看到的，也是假的。”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但我们必须清醒。”我盯着他，“如果你现在选择不信我，那才是真的背叛了我们自己。”
空气凝固了几秒。
她忽然抬手，冰晶权杖轻点地面。一圈寒波扩散，掠过我们全身。刹那间，像是有冰针刺入神经，短暂的刺痛后，头脑前所未有地清明。
“临时压制。”她说，“只能维持一炷香。”
唐舞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骨甲缓缓收拢。他深吸一口气：“……我刚才，是不是说了很混账的话？”
“说了。”我点头，“但我也理解。”
他苦笑：“可这理由……听起来像个借口。”
“不是借口。”我拍了下他肩膀，“是我们都中招了。现在要做的，不是追究谁错谁对，而是怎么把污染清干净。”
他抬头：“有办法吗？”
我望向她。
她摇头：“常规手段无法根除。除非——找到污染源。”
“在哪儿？”
“不是地点。”她凝视我，“是你们共同经历的那段幻境。残留意识依附在记忆上，必须有人重新进入那段意识空间，将其剥离。”
我懂了。
“我进去。”我说。
“不行！”唐舞麟立刻反对，“你刚完成主控认证，灵魂还在不稳定期！再进幻境，万一被污染同化——”
“那就我进去。”她忽然道。
我和唐舞麟同时看向她。
“你？”我皱眉，“你的意识与冰雪法则绑定，贸然进入人类记忆空间，风险更大。”
“但我能冻结残留意识的扩散。”她看着我，“你负责引导，我负责清除。双人同步，成功率更高。”
唐舞麟还想说什么，我抬手制止：“没时间争了。指环又开始发烫，污染度在回升。”
他盯着我，终于缓缓点头：“……小心。”
我走向她，伸出手：“准备好了？”
她没看我的手，而是抬手按在自己眉心，冰纹再次浮现：“闭眼，跟我同步呼吸。”
我照做。
呼吸渐缓，意识下沉。
就在即将进入记忆空间的瞬间，我听见她低语：“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相信眼睛。”
寒意如潮水般涌来，视野陷入黑暗。
下一瞬，我站在了熟悉的森林边缘——那是我穿越后醒来的地方。远处，父母的身影正被时空乱流吞噬，他们的嘴在动，说着“活下去”。
可这一次，我没有冲上去。
因为我知道，这是假的。
我闭眼，调动意志之光，低喝：“系统，标记污染源！”
【扫描中……定位：记忆锚点偏移处】
我睁眼，目光扫过场景边缘。在父母身影的侧后方，有一小块区域的光影在扭曲，像是画面错位。
我冲过去，伸手抓向那片扭曲。
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一股剧烈的反噬传来，仿佛有无数声音在耳边嘶吼：“你逃不掉的……你注定孤独……他们会一个接一个离开你……”
我咬牙，意志之光暴涨，硬生生将那团灰雾从记忆中撕出。
就在此时，我听见她在外界的声音：“林羽，快出来！唐舞麟的精神防线在崩溃！”
我猛地睁眼，意识回归。
唐舞麟跪在地上，双手抱头，额角青筋暴起，骨甲不受控制地炸开又收缩，像是在与什么搏斗。
“他被残留意识反向侵入了！”她冷声说，“必须立刻切断连接！”
我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意志之光注入他体内。
“听着！”我吼道，“那是假的！我不可能背叛你！我们是搭档！”
他抬起头，眼神涣散，嘴唇颤抖：“可……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变强了，不需要我了呢……”
“胡说八道！”我一拳砸在他肩上，“没有你，我早死在百年魂兽群手里了！没有你，我进不了主控节点！你是我最重要的搭档！”
他身体一震。
我继续砸他：“再敢说这种话，我就把你绑在冰熊王背上，让它驮着你绕极北之地跑十圈！”
他嘴角抽了抽，终于，缓缓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骨甲彻底收回。
他喘着气，声音沙哑：“……你说真的？”
“骗你是孙子。”我咧嘴。
他笑了，随即骂了句脏话，一拳捶在我胸口。
她站在一旁，冰晶权杖微微倾斜，雪花悄然停落。
我低头看指环，金痕已褪去大半。卡匣也不再震动。
“清除了？”我问。
她点头：“暂时。但你们的记忆仍是潜在载体，需定期净化。”
唐舞麟揉了揉太阳穴，忽然看向我：“那个坐标……你还打算去？”
我沉默两秒：“必须去。”
“那我跟你去。”
“你刚被污染——”
“少废话。”他站起身，拍掉雪，“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冒险？”
我看着他，笑了：“行，但这次别再怀疑我了。”
“我尽量。”他咧嘴，“不过你要是真敢背叛——”
“知道知道，绕极北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