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子看到“百结衣”如此盛怒,更觉此事有大蹊跷。他并不知道“百结衣”在忌惮什么。
“我交什么交,我又没偷你们东西。要说交,你们应把那个大姐姐交出来。我亲眼看到,你们把那个大姐姐强行带到了天龙观。你们还把那些大姐姐锁在房间里,手和脚都捆绑着。”尤焕也怒了,大声冲“百结衣”嚷道。
“公子,这个尤焕人小鬼大,有意思。”阿克附在李凌霄耳畔,笑着说道。
李凌霄微微点了点头,心想:“看来这个天龙观必有不可告人的勾当。否则,这个‘百结衣’与天机道人不会如此讳莫如深。事后,我一定要到这个天龙观走上一遭。”
“师兄,不要再听他们胡搅蛮缠,直接杀进村去,到这个小崽子家中一搜便知。”天机道人大声对武当子说。
“若是被藏到别处呢?”忽然那个文士服的中年人开口说道。
“怀大人,您所虑极是。那就杀进村寨,挨家挨户地搜,一定可以寻到。”天机道人似谄媚地向这位怀大人说道。
“你们敢!”尤俊圆睁虎目,大声吼道。
“你们敢——”身后村民手举猎叉和棍棒,齐声附和,声震山岗,更惊落了一地乌柳叶。
武当子看着怒目相向的尤俊和尤俊身后的村民,深深皱起了眉头。
“有何不敢!难道你们胆敢与官家作对?如果与官家作对,本官便以谋反罪名,带兵平了你们这个贼窝。”“百结衣”大声吼道。
“对,大人带兵平了这个贼窝。”天机道人兴奋起来,激动地附和着。
“官家?”村长顿时瞪大眼睛,盯着那个“百结衣”,惊呼出声。
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尤寨竟然与官家又有了牵绊。他一直以为,“百结衣”只不过是天龙观请来的帮手,怎知却有官家背景。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但凡沾惹到官家,麻烦可就大了。
“师弟,不可造次。”看到气势汹汹的尤寨村民,武当子倒是先冷静了下来,厉声制止激动的天机道人。他不能,亦不敢出言顶撞“百结衣”,只能怒喝师弟。
虽然喝止了师弟,但此刻他也陷入了纠结之中,不知此事如何善了。
他已经意识到,这个叫尤焕的孩童不似在撒谎,天龙观肯定有问题,只不过他不知罢了。毕竟他只是客居天龙观,人家观里的事项,他不便于多问。但是,看师弟刚才的言行,再想想尤焕刚才的话,他断定,天机师弟肯定知晓其中详情,并且参与了进去。
前些时日,他孤身去了太原一趟。没想到,短短几日光景,竟然徒增如此多的变数。
两月之前,他与天机道人从武当山来到太原,未曾想唐晋正在交战,太原被围。因“八卦拳谱”太过重要,用掌门师兄的话说:“拳谱关系着武当教的命运与兴衰。” 故而,他不敢在兵荒马乱之中,带着拳谱前去太原。没办法,只能暂时客居在天龙观,静待战局走势。直到前些时日,耳闻太原之围已解。但他还是不放心,便未携带拳谱亲自走了一趟。
前日,当他回到天龙观后才得知,“八卦拳谱”被盗。一问天机师弟方知,是被尤寨的人偷了去。他一听便急了。在太原,他已经见到石敬瑭,承诺这两日会亲自将拳谱送到石敬瑭的手上。与此同时,石敬瑭还派了“百结衣”二位大人随来,一同护送拳谱。可见石敬瑭对这本拳谱的重视程度。如今被盗,他岂能不急。
前日,他便派天机道人带人前来讨要。没成想,尤寨人矢口否认,拒不归还。他气愤至极,便相约着“百结衣”二位大人,还有天龙观的十来个道士,一起前来尤寨继续索要。
他本以为索要不会太难,却万万没想到,拳谱一事竟然与天龙观的事务纠缠在了一起。眼下看来,天龙观之事怕是见不得光。如果两件事继续纠缠下去,如何是个了解?
就在他纠结之际,村长说话了:“武当子道长,刚才小焕所说之事可否属实?”
看村长问到自己,武当子心说:“罢了。人家天龙观之事与己无关,我只谈拳谱之事便是。”心下有了计较,便微笑着对村长说:“村长,尤焕小友所说之事,贫道一概不知。贫道可以真武大帝立誓。”
真武大帝是道教赫赫有名的尊神,武当山便是真武大帝的道场。以真武大帝起誓,可见武当子所言不虚。
他继续说道:“贫道与天机师弟在天龙观只是客居,天龙观之事与贫道无关,贫道更不会干预。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尤焕小友偷我拳谱之事。还望村长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觉得心虚,似有无赖之意。
“那道长的意思是——”村长同样没有继续纠缠天龙观之事。
自打知道“百结衣”有官家背景之后,村长已经心存忌惮。他想善了此事,保住尤寨这一方净土。
武当子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村长,贫道倒是有一提议,不知可否?”
“道长请讲。”
“我们比武决胜负。如果你们输了,允许我们把尤焕小友带回天龙观,详加询问。如果确如尤焕小友所说,没有偷拳谱,贫道定当毫发不伤地送回。”
“等等。”“百结衣”突然站了出来,打断了武当子的话。
武当子疑惑地看着“百结衣”问道:“大人何事?”
“我们不但要带走尤焕,还要带走那个姑娘。”“百结衣”指着村长身后的尤彩。
此刻,武当子这才注意到尤彩。但他甚是疑惑不解,这不过是一个长相俊俏的村姑而已,不知“百结衣”大人因何要一同带走?
“贫道觉得大人言之有理,应将这位姑娘一并带走。”天机道人赶紧附和着“百结衣”说道。
听到天机师弟附和,武当子更加不解,不知师弟为何如此着急忙慌地附和。他看向天机道人,但天机道人避开了他的目光。
“为什么要带走这位姑娘?她与此事无关啊。”忽然,李凌霄盯着天机道人问道。
“大晋朝廷官家办差,无需向你这山野草民解释。如再多言,连同你一并带走。”“百结衣”厉声回道,极其霸道。
听话听音儿。从“百结衣”的话里,李凌霄听出了令他震惊的两层意思。明面的意思是,石敬瑭已经自立朝廷,国号大晋。隐含的意思是,太原之围已解,契丹铁骑已经进入了中原。李唐朝廷或将面临石敬瑭与契丹人的联手攻击。
“这位大人,正所谓国有国法。朝廷是有法度的。官家办差也不能无缘无故抓人不是?”李凌霄继续问道,想了解更多的山外信息。
三个多月以来,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闭塞小山村,外界的消息几乎如盲。纵然偶尔从尤财叔那里打听到只言片语,但形同于无。
“你这小子,哪那么多废话。本官是想给这位姑娘一场泼天富贵。你懂个屁啊!”“百结衣”傲慢的说道。
“泼天富贵?大人说笑了吧。我们山野之人,何来富贵之言?能够每日里填饱肚子已然是不易。”李凌霄故意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果然就是山野村夫,孤陋寡闻。本官心情不错,今日便与你说道说道。我看这位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窝在着鸟不拉屎的穷山沟,糟践了她这副容颜。若随本官离开这穷山沟,待日后,吾皇在柳林被册封之后,政局稳定下来,本官给她寻一门好姻缘,许她一生泼天富贵。总比呆在这穷山沟要强上千倍,万倍。”“百结衣”一边说,一边看着尤彩,似乎在循循善诱。眼神却是玩味的,狡黠的。
“石敬瑭不是已经称帝,自立大晋朝廷了吗?何来被册封之说?皇帝只有册封他人,岂有被册封的道理?”李凌霄如同陷于云里雾里,暗自寻思。
难怪李凌霄大惑不解。册封制度由来已久,自殷商时候便有,西周之后更是沿袭至今,一系列册封制度愈发完善。但那都是帝王以“勋封爵号”授给王公大臣、宗族和后宫嫔妃等人。同时将册文和印玺一并授给被封之人,作为受封的凭证与信物。从未耳闻过皇帝也要被册封的先例。
李凌霄刚想开口再问,没想到尤彩娇声怒斥起来。
“你们痴心妄想。尤寨是我家,我和我弟弟坚决不会跟你们走。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此时的尤彩银牙紧咬,凤目圆睁。
“真是山野村姑,本大人好心好意要带你一步登天,享受荣华富贵,你却不识好歹。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百结衣”大声喝道,霸道至极。
“我看你们谁敢?光天化日之下,无缘无故强抢民女,与强盗何异?”尤俊抢前一步,站在了尤彩身前,虎目圆睁,大声呵斥。
“嘿嘿嘿,尤俊,你这可就错了,我们带走这个村姑并非无缘无故。而是理由充足得很。”忽然,天机道人贼兮兮笑着说道,一副得意的表情。
“天机道长,快说来听听。”“百结衣”急问。
天机道人回身谄媚地说:“大人,这个村姑是那个小崽子的姐姐,定是偷盗拳谱的同谋,理该一并带走。”
“着啊。既然你是这个小崽子的姐姐,定是同谋,必须带走。”“百结衣”经天机道人提醒,恍然大悟。心想:“这是多好的由头啊。”
李凌霄暗自冷笑,心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武当子道长,如果你们输了呢?”此时,村长突然开口问道。
尤俊惊疑地看向村长,心说:“难道村长爷爷要舍弃尤彩与尤焕?”
不怪他惊疑,看眼前这个架势,天机道人明显是这一行人的小角色。而主角是武当子与这个“百结衣”。自己是尤寨第一好汉,曾与天机道人交过手,胜他都不易,接下来的比武,对方又怎会输呢?村长莫不是被对方气糊涂了?
村长自然没有被气糊涂,只是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尤焕已经公然承认,偷偷去过天龙观,还偷偷带出来一个包袱,再继续一味地否认下去,没有丝毫的意义。更何况,现在还有官家介入。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先比过。如果输了,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护尤彩两姐弟周全。当然,他还执着于自己的预感,李凌霄是尤寨的希望。
“村长,如果我们输了,此事就此翻篇,我们不再追究。”武当子犹豫片刻,朗声回道。他心想:“就凭你们这些山野村夫,我们会输?”这是他的自信。
“怎么个比法?”村长问道。
“那就按照打擂比武的方式进行切磋。双方各出三人。一方可先派一人出场,对方三人可以轮流攻擂,直到剩下的最后一个胜者。这个胜者一方,就是最终赢家。”武当子朗声说道。
村长心里长舒一口气。这是他与李凌霄提前就预判到的。
武当子继续说道:“无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造过多杀戮。所谓刀剑无眼。贫道以为只比拳脚,避免血光之灾。”
这确是武当子的心里话。
“这样最好。血光之灾自是煞气最重。不日便是我大晋皇帝被册封大典之时,不可添了晦气。”“百结衣”点头称善。
“好,便依道长所言。”村长一锤定音。
“既然村长没有异议,那我们双方开始选人吧。”
武当子说完,便指了指了天龙观一方的三人。分别是他自己、“百结衣”,还有那个只说过一句话的怀大人。
尤俊便是一愣,皱紧眉头小声嘀咕一句:“怎么会这样?”。
他本以为对方的天机道人会是其中之一,自己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是,武当子根本看都没看天机道人一眼,直接敲定了人选。看来他的猜测不错,天机道人只是一个小角色。
村长听到了尤俊的嘀咕,再看尤俊深皱的眉头,低声问道:“尤俊,怎么了?哪里不对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