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我爹在哪儿?”我逼近林老头。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我扭曲的脸,暗金色虹膜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盯着我铲头卡着的青铜残片:“传闻你爹死在了阴山殿第六层,怀里抱着半块青铜爵。”
“阴山殿?那是什么地方?”
林老头指了指脚下:“就在这阴山下面!”
闻言,我的指甲瞬间掐进掌心,这怎么可能?难道传闻都是真的?这老头说和我爹有过合作,难道这老头也是干盗墓的?
不,这老头绝对是在说谎!
我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些许端倪。
猴子的射钉枪突然“咔嗒”上膛,手已经搭在了板机上。
我握住枪管往下压了压,示意猴子不要轻举妄动。
“小心!”林老头突然低喝,三根银针破空而来,精准钉在我脚边的荧光蘑菇上。
菌盖被钉得爆裂,紫色汁液溅在解放鞋上,瞬间腾起一缕青烟。
我猛地扭头,只见阴影里立着个穿紧身黑袍的男人,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印出一张立体的五官。
“致幻菇。”
他说话时喉结几乎不动:“这种菇专门长在死人堆附近,死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密集。在这菇周围待的时间长了会让人产生幻觉,若是不及时摆脱幻境,将会永远都醒不过来!”
我咽了咽口水,心想之前下墓看到的那女鬼,果然只是幻觉,甚至我们根本都没有下去过,一切只是幻觉而已……
他用枯树枝戳破菌盖,浓稠的汁液在月光下拉出黏丝:“这是母菌的分泌物。”
我注意到这人袖口绣着褪色的饕餮图腾,他的手指修长如竹节,最诡异的是这人食指与中指竟一般长短!
林老头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你爹曾对我说起过,说你以后若想走上这条路……”
他突然顿住,罗盘指针在月光下疯狂旋转:“他让我劝你回头。”
我的手微微颤抖,心里琢磨着林老头的这番话,几秒后,我突然开口:“你说的路,是指盗墓?”
林老头点点头:“正是!“
我低下了头,思绪飞快转动,跟着这人也许能打听到我爹的消息,加上之前卖青铜爵的钱,抵得上我在工地扛水泥三年的工资了,要是盗墓能赚钱,倒也不是不行,加上那个手指修长的男人,看起来有些本事……
想了一会,我咬了咬牙,抬起头,目光坚定道:”我想跟着你们干!”
闻言,林老头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足有半分钟,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他突然仰头大笑,捋了捋并不算多的胡子:“好小子!这条路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
他突然收敛笑意,罗盘指针抵住我咽喉:“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紧紧捏着裤兜里的吊坠碎片,想着村里传的关于我爹的风言风语,想着林老头说我爹的尸首在阴山殿,想着没钱的日子:“我想跟着你们干,但要带上猴子。”
猴子正蹲在地上捡雷管,听到我的话猛地抬头:“牛子,你疯了?”
我踢了他屁股一脚:“跟老子混不比穷死强?”
猴子突然跳起来,压低声音道:“牛子,你疯了?这群人一看就不像好人,他们可是干盗墓的,我俩之前那些顶多算是刨刨坟,真要干盗墓,恐怕……”
不等他话说完,我直接一把搂住猴子肩膀道:“放心,这人认识我爹,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而且你忘了我们卖给王老三的爵器了?要是跟着他们再挖出来几个这样的,我俩还愁没钱花?”
猴子听到青铜爵三个字,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日你哥!不管了!”
他突然撕开棉袄,露出胸前挂着的雷管串:“拼了!俺叫苟大志,他们都叫我猴子,会制作射钉枪、雷管,还会做防尸毒的烙饼!”(实际上烙饼是在王老三那买的。)
他突然从后腰摸出个烙饼塞进林老头手里:“您看看?”
林老头盯着画有符咒的烙饼,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驴蹄子:“防尸毒?”
他将驴蹄子放在烙饼上,两者接触的瞬间腾起青烟,散发出浓烈的苦杏仁味,猴子的脸“唰”地白了。
林老头突然仰头大笑,随即目光扫过我们两人:“你们两个我林某人收下了!跟着我干,不说荣华富贵,但保你们衣食无忧!”
他用罗盘挡住月光:“这位是二踢脚,爆破专家。”
他身后阴影里转出个左脸上青黑色胎记的男人,目光里带着一丝凶狠,正是面馆那位糙汉子!
“这位是老烟枪,打盗洞的快手。”
那胖子扛着改装洛阳铲,腰间挂着个青铜铃铛,无风自动。
“小子到了墓里机灵点。”二踢脚突然开口。
他又“冷哼”一声:“要是拖累老子……”他拍了拍腰间的炸药包,雷管相互碰撞发出脆响。
被叫做老烟枪的黑袍男人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叫我老烟枪就行,挖洞摸土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他从怀里掏出块黑驴蹄子,用匕首削成尖锐的锥状:“阴山殿的粽子难缠,这玩意儿能顶大用。”
手指修长的男人突然抬手,又是三根银针射向墓碑。
“叮”地钉在“阴山殿司工”几个字上,墓碑表面瞬间泛起蛛网般的裂纹。
林老头干咳一声:“这位……叫哑巴吧,发丘一脉,破解古墓机关的好手。”
哑巴微微颔首,指尖掠过袖口,转身时带出阵阴风。
“林某不才。”林老头突然摘下斗笠,露出斑白的鬓角:“摸金校尉第七代传人,林天明。团队把头,负责寻找古墓、掌管大局!”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枚黑漆漆的摸金符,穿山甲爪子在月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咱们摸金一脉,规矩有三,一是进墓只取一两件明器,二是戴符者生,失符者死,三……”
“三是见血封棺。”
哑巴突然接话,看着我和猴子的眼睛说道:“碰到粽子要留全尸。”
“放屁!”
二踢脚突然开口,他晃了晃腰间的雷管包:“老子炸过的粽子能堆成山!”
林老头突然用罗盘敲了敲他脑袋:“卸岭力士才用蛮力,咱们摸金,讲究的是技巧!”
二踢脚摸了摸脑袋,突然从背包拿出个刻着奇怪符咒的瓷碗,然后往碗里倒了半碗清水。
林老头突然将摸金符浸入鼎中,清水瞬间浑浊起来。
他割破指尖滴入三滴血,液体在碗中化作血色漩涡:“咱们摸金一脉,认符不认人。”
他将摸金符扎在我和猴子的指尖上,穿山甲爪子突然嵌入皮肉,带出的血水滴落在碗中。
“喝!”
林老头将符水又倒入三个瓷碗:“喝完就是自家兄弟。”
我仰头灌下,苦味混着血液的腥甜在胃里翻涌。
猴子喝得太急,符水顺着下巴滴在解放鞋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以后叫我把头。”林老头背着手看着我们说道。
我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猴子也跟着“扑通”跪下。
“把头!”我们异口同声。
林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伸手虚扶一把,刚刚摸金符嵌入的地方还在指尖发烫。
“起来吧,自家兄弟不兴这个。”
二踢脚突然冷笑:“摸金校尉也学卸岭那套?”
把头瞥了他一眼:“闭上你的臭嘴!”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个青铜爵。
看着爵口的缺口处我惊叫出声:”这……这他妈哪里是相似!这不就是我们卖给王老三那个吗?“
他嘿嘿一笑:”我们又在他那买回来了。”
他说着将青铜爵抛向空中,月光穿透爵身云雷纹,在青砖上投下扭曲的纹路。
“这是商代晚期的司工爵。”
把头盯着空中的爵器说道:“圆腹、三棱足、菌状柱,典型殷墟二期风格。”
他接住爵身时,我注意到哑巴正用枯枝在地上划着什么。
“司工墓?”哑巴突然开口。
“周代以前的司工不过百石小吏,怎配用青铜礼器陪葬?”
他袖口的饕餮图腾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晃动,看起来栩栩如生。
把头瞳孔猛地一缩:“好眼力!”
他将爵身倒置,内壁明显能看见刻着“亚丑”字样的铭文:“这座司工墓有可能只是个幌子。”(注:亚丑是商代青铜器上常见的铭文。其中亚丑是商代“亚”族的分支族徽,“亚”指代祭祀场所或王族领地,“丑”为家族标识,组合后表示“亚丑族”的专属符号,体现家族地位与权力。)
借着月光,我看见内壁有一小串歪歪扭扭的符号。
把头也发现了,他告诉我这是甲骨文。
他凑近爵身念道:“司工之爵,永镇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