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有重量。陈默数着自己的心跳计算时间，大约每七秒一次。这意味着他已经在这个密闭舱里待了至少十六个小时。手腕上的能量抑制器让他胸口芯片只能发出微弱的蓝光，像即将熄灭的余烬。
舱门上的观察窗每隔一段时间会亮起，露出一双冰冷的绿眼睛——那个叫凯瑟琳的女特工。她什么也不问，只是观察，仿佛陈默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右肩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但激光灼烧的疼痛仍在。陈默尝试活动手指，抑制器立刻释放出电流，疼得他咬破了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这让他想起苏芮琪最后看到的画面——薰衣草田在燃烧，而他不在她身边。
观察窗又亮了。这次凯瑟琳身后还站着个人，逆光中只能看见轮廓——纤细优雅，红发盘起。
\"莫妮卡...\"陈默嘶哑道，喉咙因干渴而灼痛。
舱门滑开，刺眼的白光洪水般涌入。陈默眯起眼，看到莫妮卡穿着白色实验服，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她比上次见面更瘦了，颧骨像刀锋般突出，绿眼睛里闪烁着陈默读不懂的情绪——不是胜利的喜悦，更像是某种病态的期待。
\"普罗米修斯17-A，\"她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确，\"感觉如何？\"
陈默没有回答。他注意到莫妮卡脖子上有个奇怪的装置，像是金属与血肉的结合体，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脉动。
\"不说话？没关系。\"莫妮卡示意凯瑟琳上前，\"带他去见见另一位客人。也许那会...激发对话。\"
凯瑟琳解开束缚带，动作粗暴得像在装卸货物。陈默试图反抗，但抑制器让他虚弱如婴儿。他被拖过长长的白色走廊，两侧是一排排相同的密闭舱，有些里面传出模糊的呻吟声。
走廊尽头是扇黑色金属门，需要莫妮卡的虹膜和掌纹双重认证。门开后，陈默看到个球形的透明囚室悬浮在巨大空间中央，里面蜷缩着个人影。
\"看看我们找到了谁。\"莫妮卡的声音突然变得甜美到令人不适，\"你失踪多年的...影子。\"
凯瑟琳按下控制钮，囚室缓缓降下。当内部照明亮起时，陈默的呼吸停滞了——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与他完全相同的脸。只是更瘦，更苍白，眼睛下方有深重的青黑。他穿着灰色囚服，手腕上清晰烙着\"17-b\"的标记。最可怕的是，他的脊椎上排列着十几个黑色晶体植入点，像一串丑陋的念珠。
\"陆明辰...\"囚徒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或者说，我才是陆明辰？\"
陈默的膝盖发软。他曾在噩梦中见过这张脸，但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相遇。某种深层的本能让他胸口残余的蓝光开始闪烁，与此同时，囚徒脊椎上的黑晶也发出幽暗的光。
莫妮卡满意地记录着数据：\"量子纠缠效应，即使在抑制状态下也能观测到。\"她凑近陈默耳边，呼吸带着奇怪的金属味，\"你以为陆远山为什么创造双胞胎？单一原型不够稳定，而你们两个...\"
\"闭嘴！\"囚徒突然暴起，撞向透明墙壁。黑晶爆发出刺目的紫光，囚室立刻充满某种气体，他痛苦地跪倒抽搐。
莫妮卡微笑：\"脾气还是这么差。不过没关系，很快你们就会明白自己的价值。\"她转向凯瑟琳，\"准备转移，奥林匹斯系统需要核心组件。\"
陈默被拖走时，最后看到的是囚徒——他的兄弟——抬起头，用口型说了三个字。还没等他分辨清楚，一针镇静剂已经刺入颈部血管。
黑暗再次降临。
三千公里外，苏芮琪在尖叫中醒来。皮肤下的金纹如通电般闪烁，将整个房间映成诡异的琥珀色。她看到的画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陈默被关在某个白色舱室内，而另一个与他完全相同的男人正被注入黑色液体。
\"17-b...\"她喘息着说出这个编号，不明白它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脑海中。
门被推开，叶无尘大步走进。这个\"守望者\"组织的首领穿着灰色长袍，银发束在脑后，左眼戴着与叶蓁相似的单片镜。他手中拿着个古老的金色圆盘，上面刻满与苏芮琪眼中相同的符号。
\"预视又发作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奇异的共鸣感。
苏芮琪点头，冷汗浸透睡衣。自从三天前被叶蓁从薰衣草田救出，她就被带到这个位于阿尔卑斯山深处的古老修道院。叶无尘声称这里是\"守望者\"的基地，专门收容和研究像她这样的基因变异者。
\"这次看到了什么？\"叶无尘递来一杯散发着草药味的茶。
苏芮琪描述了她看到的画面，包括那个与陈默一模一样的囚徒。令她惊讶的是，叶无尘似乎并不意外。
\"17-b，或者说陆明阳。\"他调整单片镜，投影出一份泛黄的文件，\"陆远山当年创造的双生子之一。凤凰计划的核心。\"
投影显示两张婴儿照片，分别标记着17-A和17-b。下方笔记显示两组基因序列仅有0.2%的差异，却会导致完全不同的能量表达。
\"陈默知道吗？\"苏芮琪握紧茶杯，金纹在指节上蜿蜒。
叶无尘摇头：\"陆远山在实验初期就将他们分离。A组由他亲自抚养，b组交给艾丽卡研究反向p物质。\"他指向苏芮琪的眼睛，\"你眼中的符号，实际上是一种能量传导网络。艾丽卡发现，只有雅典娜基因携带者能安全引导双生子共振产生的能量。\"
苏芮琪突然想起艾丽卡全息影像说过的话——\"莫妮卡不是真正的敌人\"。她刚想提问，一阵剧痛突然袭来。新的预视画面如闪电般劈进脑海：
五个发光人影站在五芒星方位，中央悬浮着婴儿胚胎。但这次她看清了其中一位的面容——年轻时的艾丽卡，眼中流着血泪。
\"五神...\"她喘息着，\"其中一个是艾丽卡？这不可能...\"
叶无尘的单片镜闪过一串数据：\"时间不多了。莫妮卡已经启动最终程序，我们需要找到所有五位基因携带者。\"他递给苏芮琪一个金属盒，\"这里面有稳定你能力的装置。但首先，你必须学会控制预视。\"
金属盒里是个精致的头环，镶嵌着蓝色晶体。当苏芮琪戴上它时，金纹立刻平静下来，像被驯服的蛇。
\"这是...\"
\"原始p物质结晶。\"叶无尘帮她调整头环，\"能暂时屏蔽干扰，让你主动选择看什么，而不是被幻象淹没。\"
他教她集中注意力，将金纹的能量导向头环。起初几次尝试都失败了，苏芮琪不是看到无关的碎片，就是触发剧烈头痛。直到她想起薰衣草田下实验室的感觉——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金纹突然有序流动，全部指向头环。预视画面如清澈的溪流呈现，而非往日的洪水。她看到陆明玥在雅典卫城下某个设施中，正试图打开一扇刻有凤凰浮雕的门。
\"陆明玥有危险。\"苏芮琪猛地站起来，\"那里有——\"
\"黑色晶体，我知道。\"叶无尘按下通讯器，\"叶蓁，准备直升机。我们去雅典。\"
苏芮琪惊讶于他的镇定：\"你早就知道？\"
\"守望者观察这一切二十年了。\"叶无尘的长袍滑落，露出右臂——上面布满与苏芮琪相似但呈银色的纹路，\"我们是最早的基因变异者，也是最后的防线。\"
与此同时，陆家老宅的地下室里，陆明玥正对着父亲的研究笔记发抖。泛黄的纸页上，陆远山工整的字迹描述着一个疯狂的计划：
\"双生子原型展示出完美的量子纠缠效应。当17-A与17-b能量场重叠时，产生的奇点足以改写局部生物规则。限制因素在于控制——只有雅典娜基因能安全引导这种能量。艾丽卡提议将稳定因子编码入我们女儿的dNA...\"
笔记本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年轻的陆远山和艾丽卡站在中间，怀里抱着两个男婴。两侧分别是五岁的陆明玥和一个小女孩——金色卷发，眼睛大得不成比例。
\"苏芮琪？\"陆明玥轻触照片，\"可是父亲...她不是艾丽卡的...\"
一声轻响从背后传来。陆明玥迅速拔枪转身，但黑暗中伸出的手更快。凯瑟琳的红发在应急灯下如鲜血般刺眼，她轻松卸掉陆明玥的武器，另一只手握着注射器。
\"晚安，陆小姐。\"凯瑟琳的声音带着奇怪的机械回声，\"宙斯想见你。\"
针头刺入颈动脉的瞬间，陆明玥看到凯瑟琳衣领下露出的控制芯片——与莫妮卡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拼尽全力按下手表上的紧急按钮。这是她与叶无尘约定的信号，意味着\"凤凰协议\"必须立即启动。
信号发出的同时，陈默在囚室中猛然惊醒。胸口芯片不受控制地爆发蓝光，竟暂时冲破了抑制器的限制。他感到某种召唤，仿佛三千公里外有另一个自己在呼应。
而在球形囚室里，17-b——陆明阳——也抬起头，黑晶发出诡异的紫光。他对着监控摄像头露出微笑，用口型重复了之前那三个字：
\"等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