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张博涛站在姚雨菲家楼下，手心全是汗。他拎着刚买的礼品：两盒同仁堂的燕窝，一瓶茅台，还有个果篮。来的路上，他在出租车上把李师傅教他的话在心里过了十几遍，可真到了楼下，腿还是像灌了铅。
“发啥呆呢？“姚雨菲从楼道里跑出来，白裙子被风吹得飘起来。她接过果篮，嗔怪道：“买这么多东西干啥？我爸妈又不缺这个。“
“第一次来，总得像样点。“张博涛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僵在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紧绷。。
姚雨菲凑近他，压低声音：“我爸妈脾气还行，就是我妈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别乱说话。“
张博涛点点头，跟着她上了楼。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他的样子：衬衫熨得笔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可眼里的紧张藏不住。
开门的是姚雨菲的妈妈。五十多岁的人，身形依旧笔挺，一身真丝旗袍衬得她雍容华贵，领口暗花在光线下隐约流转。她鼻梁高挺，胸部线条平展利落，一头乌黑长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光滑得像泼了水，衬得那张脸愈发端庄。她漂亮的眼睛很少在什么东西上停留。她看着张博涛，眼睛从他的鞋尖扫到头发，像在打量一件待估价的商品。
“阿姨好。“张博涛连忙问好，把礼品递过去。
“小张啊，来就来，还拿东西干啥。“姚妈妈接过礼品，语气客气，却没什么温度。她侧身让他进来，客厅里的红木家具擦得锃亮，墙上挂着姚雨菲大学时的艺术照，穿着白纱，笑得灿烂。
“我爸在书房呢，我去叫他。“姚雨菲推了推张博涛，“你坐。“
张博涛在沙发边站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沾了个边。沙发太软，他觉得自己像要陷进去。这时，书房门开了，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走出来，背挺得笔直，像老电影里的教授。
“叔叔好，我叫张博涛。“张博涛连忙站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坐吧。“姚爸爸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威严。他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叶，“会泡茶不？“
“会，会。“张博涛赶紧忙活起来。紫砂壶里的热水注进茶杯，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他一边倒茶，一边听姚爸爸问：“在哪上班？“
“在一家投资公司，做投资助理。“
“投资哪些方向？“
“互联网、新能源汽车...还有信息技术这些。“张博涛把茶杯递过去，手指差点碰到姚爸爸的手，吓得赶紧缩回来。
“出差多吗？“
“不多，项目忙的时候偶尔去。“
对话像在面试，张博涛后背的汗把衬衫洇湿了一片。姚雨菲端着水果出来时，正看见他紧张得把茶叶沫子倒进了茶杯，赶紧过来打圆场：“爸，你别查户口似的。博涛，吃点樱桃。“
饭桌上的气氛稍微松快些。姚妈妈做了一桌子菜：油焖大虾、红烧肘子、松鼠鳜鱼，都是硬菜。张博涛拿起筷子，觉得每道菜都沉甸甸的。
“小张平时喝酒不？“姚爸爸拿起酒瓶，是瓶五粮液。
张博涛刚想说“不太会喝“，就被姚雨菲瞪了一眼。他改口道：“能喝点，叔叔。“
“那就喝点。“姚爸爸给两个杯子倒满酒，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细小的涟漪。
张博涛端起酒杯，手有点抖：“姚叔叔，祝您身体健康，我敬您一杯。“
“年轻人，少喝点。“姚爸爸碰了下他的杯子，抿了一口。
张博涛仰头喝了大半杯，白酒辣得他喉咙发疼，却没敢咳嗽。姚妈妈夹了块肘子放进他碗里：“尝尝这个，我特意给你做的。“
“谢谢阿姨，您做的太好吃了。“张博涛赶紧说。
“哟，我妈都给你夹菜了？“姚雨菲笑着说，“我在家都没这待遇。“
“你这丫头，就知道吃醋。“姚妈妈又夹了块鱼给她，“快吃你的。“
张博涛看着母女俩说笑，心里稍微踏实了点。他又给姚妈妈敬了杯酒，姚妈妈以水代酒，喝了一口：“小张啊，听菲菲说，你俩处了大半年了？“
“嗯。“
“感情挺好？“
“挺好的，菲菲她...“张博涛想说“她很懂事“，又觉得太普通，想说“她对我很好“，又觉得太矫情，最后只说，“她是个好姑娘。“
姚雨菲在桌下踩了他一脚，红了脸。
吃完饭，姚雨菲和妈妈去厨房收拾，客厅里只剩张博涛和姚爸爸。姚爸爸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你们公司效益咋样？“
“挺好的，叔叔。前段时间我负责的一个项目成了，公司发了奖金。我们领导说，再干两年，我就能升投资经理了。“张博涛赶紧表决心，“到时候工资能涨不少。“
姚爸爸点点头：“年轻人有干劲是好的，但也得稳当。“
这时姚妈妈走出来，在沙发上坐下，手里还拿着个苹果。“小张啊，“她说，“我直说了吧。菲菲是我唯一的闺女，从小娇生惯养的。我本来想让她找个本地的，知根知底，可她喜欢你，我也不能硬拦着。“
张博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
“但我有个条件，“姚妈妈把苹果放在果盘里，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必须在北京买了房子才能结婚。租房过日子，今天搬明天挪，我不放心让她跟着你受这罪。“
“妈！“姚雨菲端着洗好的葡萄出来，皱着眉，“你咋又说这个？“
“我不说谁说？“姚妈妈看了她一眼，“这是终身大事，能含糊吗？“
张博涛放下茶杯，站起身。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姚妈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阿姨，我理解您的心情。您放心，我张博涛在这里表个态：我一定在北京买了房子，才会跟菲菲求婚。给我三年时间，不，两年，我肯定能做到。“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却带着股执拗的认真。姚妈妈看着他，嘴角终于有了点笑意：“年轻人有这志气是好的。“
姚爸爸拍了拍他的胳膊：“坐下说，别站着。买房子是大事，慢慢来，别太急。“
离开姚家时，天已经黑了。小区里的路灯亮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姚雨菲攥着他的手，手心暖暖的：“我妈其实挺好说话的，她就是嘴硬。“
张博涛“嗯“了一声，心里却沉甸甸的。他知道，“两年内买房“这句话说出口，就像给自己上了道枷锁。可看着姚雨菲眼里的光，他突然觉得，这枷锁或许也是动力。
“等我。” 他顿住脚步，目光沉沉落在她眼底，一字一句道。
“嗯。” 姚雨菲轻点下颌，悄悄踮起脚，在他脸颊印下一个轻吻，声音温软如棉，“我等你。”
夜风带着槐花香吹过来，张博涛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楼宇，突然觉得那片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好像有了一点值得期待的东西。北京的房依旧很贵，心上的结依旧很紧，但至少，他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