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隆冬,一场大雪过后,京城银装素裹。皇宫西苑的梅园,却是另一番景象。红梅、白梅、绿萼梅……
各色梅花顶着冰雪,傲然绽放,幽香浮动,清冷中透着勃勃生机。
这日,宫中传出消息,淑妃娘娘欲邀几位亲近的宗室女眷,入园赏梅。
贾环这日恰在宫中礼部衙门处理完公务,正欲出宫,却被一位小太监“偶然”引至通往梅园的小径,言说此路近便。贾环心知有异,却也不动声色,信步而行。
刚踏入梅园不久,便听得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转过一丛开得正盛的红梅,只见四公主赵萱身披一件雪狐斗篷,正站在一株老梅树下,仰头看着枝头晶莹的冰挂与怒放的花朵,伸手欲触,却又缩回,脸上带着纯真的欢喜。
她似乎刚注意到有人来,转过身,见到贾环,微微一怔,随即展颜一笑,落落大方地福了一礼:“贾大人,不想再此遇见。”
贾环忙躬身还礼:“微臣贾环,参见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在此,惊扰了。”
赵萱摆手笑道:“贾大人不必多礼。这梅园景致甚好,我也是随意走走。贾大人这是…刚忙完公务?”
“正是。”贾环答道,目光也不由被眼前这“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景致所吸引,“雪后寻梅,别有一番韵味。”
赵萱见他似懂赏梅,眼中笑意更深,走近几步,指着一株形态奇古的白梅道:
“贾大人请看这株,花苞如珠,冰棱挂枝,像不像…像不像一位披着白纱的仙子?”
贾环顺着她所指望去,只见那梅花在冰雪映衬下,确实清丽脱俗,点头赞道:“公主殿下比喻精妙。此梅孤高冷艳,确有如姑射神人之姿。”
“姑射神人…”赵萱轻声重复,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贾大人果然博学。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梅花虽美,却太过孤寂了些。
若能与松竹为伴,方显其坚韧不拔;若有点点红梅相映,才更添生气。独木…终难成林呢。”
她这话,看似评梅,却意有所指。贾环心中微动,抬眼看向赵萱,只见她笑意盈盈,目光清澈,并无试探之意,反倒像是理解?
贾环沉默片刻,望着满园琼枝玉蕊,轻声道: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草木尚有相伴之情,何况人乎?世间美好,若能共享,方是圆满。”
他顿了顿,似是无意般补充道,“就如这梅香,一人独赏,固然清幽;若有知己同品,其乐更甚。”
赵萱闻言,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欣慰,笑道:
“贾大人此言,深得我心。看来…我们都是不愿独享美景之人。”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兴致勃勃地介绍起园中几株名贵梅花的品种与来历,言语活泼,态度亲切,毫无公主架子。
贾环也从容应对,言谈间既显才学,又不失分寸。
两人沿着梅间小径漫步,赏花论景,言笑晏晏,气氛十分融洽。雪花偶尔飘落,沾在二人的发梢衣襟,更添几分诗情画意。
远处,奉命“恰好”也来赏梅的几位宗室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互相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瞧瞧,四公主和贾大人,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呢!”
“是啊,言谈举止,如此投契,看来…好事将近了。”
“听说贾大人对府中表姐妹亦是情深义重,如此重情之人,公主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
窃窃私语声随风飘散。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贾环见时辰不早,便躬身告辞。赵萱亦不挽留,只微笑道:
“今日与贾大人一席谈,受益匪浅。他日若有暇,再请大人品评诗词。”
“微臣荣幸之至。”贾环再拜,转身离去。
赵萱独立梅下,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
寒风拂过,梅香更浓。这场看似偶然的冬日邂逅,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其涟漪,正悄然扩散至深宫与贾府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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