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炭烧了两日，屋里暖烘烘的，连带着那点微末的好感度也似乎有了点温度。
贾环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王夫人那边的沉寂像积压的雪云，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这日午后，他正凭窗而立，望着院角残雪发呆，脑子里反复推演着下一步该如何不动声色地再进一步，脑海里却猝不及防地炸开一声尖锐鸣响——
【警告！警告！目标贾政好感度异常波动！-5！-8！-10！当前好感度：-22（厌恶）！持续下跌中！请宿主立刻排查原因！】
什么？！
贾环浑身猛地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比那日被关进这院子时更甚！
怎么会？！明明一切都在向好，那床湿被，那点炭灰，应该稳稳拉回了些许好感，怎会毫无征兆地突然暴跌？！甚至比禁足之初还要糟糕！
发生了什么？贾政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还是……王夫人终于出手了？用了什么他无法想象的手段？
巨大的恐慌和不确定性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扶住窗棂，指节用力到泛白，才勉强稳住身形。
脑子里嗡嗡作响，系统刺耳的警告音还在持续，好感度数字仿佛带着血色，在他眼前不断跳动下跌。
不行！必须知道原因！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猛地转身，冲到院门边，一把拉开门。冷风灌入，吹得他衣袂翻飞。
守门的婆子被吓了一跳，愕然看他：“三爷？”
贾环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混合着惊惶和病气的表情，声音嘶哑发颤：
“妈妈……我、我心口突然慌得厉害，喘不上气……怕是旧疾犯了……求您……求您快去禀告老爷……或是太太……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他一手死死捂着胸口，身体微微摇晃，额角竟真的逼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是全然的恐惧和哀求
这倒不全是装的，那暴跌的好感度带来的死亡威胁，远比任何旧疾更让他窒息。
婆子见他这副模样，不似作假，也慌了神。若是这病秧子真死在她看守的时候，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三爷您撑住！老奴这就去！这就去！”婆子再不敢耽搁，手忙脚乱地锁了院门，急匆匆跑了。
贾环看着她跑远，猛地退回屋内，背靠着冰冷墙壁，大口喘息。心口依旧狂跳不止，一半是演技，一半是真切的骇然。
他赌的是贾政刚刚才过问了他的“病情”和用度，此刻听闻他旧疾突发，于情于理，哪怕只是碍于脸面，也会有所反应。
只要有人来，无论是贾政身边的人，还是王夫人那边的人，他或许就能从他们的态度、言语间，窥探到一丝半点导致好感暴跌的缘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息都漫长如年。屋外的风似乎都停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系统偶尔蹦出的、依旧在下滑的好感度提示。
【当前好感度：-23……】
终于，院外传来了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贾环立刻扑到床边，扯乱头发，拉松衣襟，躺倒下去，闭眼蹙眉，发出痛苦的呻吟。
院门锁匙响动，有人快步进来。不止一个。
“怎么回事？白日里还好好的！”一个略显尖细的嗓音响起，是贾政身边另一个得用的小厮，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和疑虑。
“奴婢也不知啊！突然就……”守门婆子慌慌的声音。
那脚步声靠近床边。贾环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他呻吟得更大声些，身体微微蜷缩。
“看着是有些不妥……”那小厮嘀咕了一句，似乎也有些拿不准，“我去回禀老爷。你去厨房，先催碗参汤来吊着！”
脚步声又匆匆远去。
参汤？贾政竟然肯给参汤？这说明……事情或许并非他想象的最坏情况？但那暴跌的好感度又是怎么回事？
贾环心乱如麻，依旧闭眼装病，脑子却转得飞快。
又过了一阵，参汤还没来，院外却隐约传来压低的说话声，似乎是那两个小厮在门口交接。
一个声音道：“……真真祸不单行！宝二爷那头刚又吐了血，昏沉不醒，老爷太太心焦如焚，满府乱糟糟的，这边偏又……”
另一个声音打断他：“嘘！小声点！里头那位听着呢！唉，也是倒霉催的，偏赶在这当口
老爷刚在那边发了天大脾气，摔了杯子，这会儿正恼着呢，看谁都不顺眼，听说这边也病了，脸色更难看，只摆手让来瞧瞧……啧……”
声音渐渐低下去，远了。
贾环躺在床上的身体瞬间冰凉，又瞬间滚烫！
宝玉！是宝玉！宝玉病情突然加重，吐血昏迷！贾政因此雷霆震怒，看谁都不顺眼，连带着对他这个本就厌恶的庶子，那点本就微薄的好感也瞬间被迁怒、被波及，暴跌至谷底！
原来如此！原来不是王夫人出了手，竟是宝玉那边风吹草动，就直接要了他的半条命！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席卷而来。他在这里绞尽脑汁，如履薄冰，一点点算计，好不容易才撬开一丝缝隙……却抵不过宝玉一声咳嗽，一次吐血！
【警告！目标贾政好感度持续受‘宝玉病重’情绪牵连，-2！当前好感度：-25（厌恶）！】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确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贾环猛地睁开眼，望着头顶陈旧灰暗的帐顶，眼底一片血红，却没有任何焦距。
参汤的温热气息似乎已经飘到了鼻尖。
但他知道，这深宅里的冬天，还远未结束。那看似破开的冰面之下，是更刺骨、更致命的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