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混合着咖啡因和紧张情绪的空气。季度汇报会进行中，投影幕布的光映着一张张专注或忐忑的脸。
长桌尽头，靠墙处那枚闪着冷光的“鹰击-12”反舰导弹模型，无声地提醒着此地的严肃性——这里是尖端军工的核心，容不得半点马虎和温情。
林叙白坐在盛泽旁边，兢兢业业的进行会议记录，这件事儿，目前除了吴策，能做好并且不被喷的就只有他。
并不是说总裁办其他人能力不行，主要是他们盛总实在是嘴太毒，林叙白也是在被他喷了一个月之后，才能勉强胜任。
技术研发部主管赵启明正在讲解新型导弹的末段制导系统优化。激光笔的红点稳定地移动在复杂的结构图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引入新型抗干扰滤波器后，末段机动突防阶段的命中率预计将显着提升……”
“哎，老赵。”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有魔力般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激光笔的红点也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盛泽靠在他那张宽大的扶手椅里，姿态放松，嘴角甚至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他穿着质感很好的浅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设计简约但价值不菲的腕表。他看起来不像在主持一场决定数亿投入的军工会议，倒像是在和老朋友闲聊。
“讲得不错，”盛泽笑着对赵启明点点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我很欣赏你”的光芒，但接下来的话却让赵启明后背一凉，“这ppt做得真漂亮，尤其是这个算法模块，”
他用指尖隔空点了点幕布上一个被特意标注的区域，那里正是整个优化方案的一个关键弱点，“颜色搭配得真好，一看就知道是重点。不过啊，老赵……”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笑容更加“真诚”了，仿佛在分享一个贴心的小建议：“咱这导弹设计得这么……呃，‘活泼’，末段还带‘优雅转圈’功能（他指了指那个算法缺陷点），是不是打算飞到敌舰上空，先给人家跳个科目三助助兴，活跃活跃战场气氛，然后再看心情决定砸不砸下去？嗯？”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极轻的抽气声，随即是更深的死寂。
赵启明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握着激光笔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盛泽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神里甚至带着点“你看，我帮你发现问题了吧”的关切。
没人敢笑，也没人敢接话，空气里只剩下投影仪风扇低沉的嗡鸣和空调冷风拂过的声音。
盛泽仿佛没看到赵启明的窘迫，笑容可掬地将目光转向下一位：“李经理？来，说说咱们的‘天眼’小朋友怎么样了？听说进步不小？”
项目经理李维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走到会议室中央，如同捧着圣物般将新型相控阵雷达原型机从防静电袋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盛总，各位领导，这是‘天眼’三代原型机。重点优化了多目标跟踪和敌我识别（IFF）模块，在复杂电磁环境下的表现……”
他话还没说完，盛泽已经像好奇宝宝一样伸手把那台黑色涂层的原型机拿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动作自然得像在掂量一个新买的手机。
看他这动作，林叙白就知道不妙，一般盛泽是不太有好奇心的，除非是他发现了模型上有什么问题，而且还是个不小的问题。想到这，他只能默默的为李经理点一把蜡烛，没人能救他了。
“嚯，手感不错，挺有分量。”盛泽笑着评价，手指灵活地翻看着，最后停留在侧面那个醒目的“IFF”红色指示灯区域，指尖在上面轻轻点了点，
“敌我识别，好东西啊！这功能设计得真贴心，知道战场上大家眼神都不好，容易误伤友军。”
他抬起头，笑容灿烂地看向李维，又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工程师，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家常：“不过兄弟，我琢磨着啊，你这‘贴心’是不是有点过头了？这玩意儿一开，是打算让咱们的人和敌人一起手拉手，站在战场中间，对着天空大喊：‘嘿！看！有灰机！’然后大家一起欣赏障碍物吗？主打一个敌我双方公平致盲，谁也别想看清谁？”
李维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僵住，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盛泽那轻松愉快的语调，配上那精准到残忍的比喻，像一把裹着糖衣的毒刃，扎得人又痛又无法反驳。
盛泽似乎还觉得不够“贴心”，补充道：“想法是好的，促进战场和谐嘛！就是……嗯，效率是不是有点‘独特’？” 他笑着把原型机放回桌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盛泽的目光，带着那种“我来关心一下大家钱包”的和煦笑容，转向了财务总监钱进：“钱总监，辛苦了，来，说说咱们的‘弹药库’还丰盈不？”
钱进几乎是弹起来的，动作太大带倒了水杯，手忙脚乱地扶住，也顾不上擦溅出的水渍，慌忙翻开那份装帧精美的预算报告。
“盛总！上季度……受一些……呃，客观因素影响，支出率略有滞后，但核心保障绝对到位！下财年预算我们严格论证，充分考虑研发刚需和供应链波动，力求在确保突破的前提下，将整体增幅……”
他的语速飞快，试图用密集的数据筑起防线。盛泽一直微笑着听着，不时还点点头，仿佛非常赞同。
等钱进终于因为缺氧和紧张而声音渐弱，盛泽才慢悠悠地伸出手，不是去拿报告，而是轻轻拍了拍钱进的肩膀，动作亲昵得如同多年的老友。
“老钱啊，”盛泽的声音压低了点，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真诚，脸上的笑容温暖得能融化冰雪，
“别紧张，别紧张。我知道你们财务部不容易，精打细算，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他拿起那份厚厚的预算报告，随意地掂了掂，仿佛在掂量它的“诚意”。
“但是呢，”他话锋一转，笑容依旧灿烂，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钱进惨白的脸，“你这预算案……我怎么看着，像是准备了一大堆上好的火药，结果装进炮筒里，发现引信全是湿的？”
他凑近一点，声音更低，带着点“咱哥俩说点掏心窝子话”的神秘感，“哑弹嘛，战场上常有，可像你这枚，哑得这么彻底，连个响屁都崩不出来，光冒烟不响亮的……兄弟，你这‘节俭’，是不是有点太‘环保’了？咱们是做军工的，不是开无声烟花厂的，对吧？”
钱进只觉得眼前发黑，盛泽那亲昵的拍肩和“兄弟”的称呼，比最严厉的呵斥更让他无地自容。
那温和的笑容此刻在他眼中如同魔鬼的嘲讽。会议室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尴尬、窒息、还有一种被“温柔一刀”剖开的冰冷。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陆沉舟合上了报告。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手边精致的保温杯，慢条斯理地拧开盖子，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里面的手冲咖啡。
“老赵，安排一下你们研发部的事务，挑两个聪明人明天跟着我去a市。
未来两个星期我不在总部，有什么事儿优先找吴助，解决不了的通过林秘书联系我。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别联系我，毕竟你们也不想我出门在外还得打电话回来骂人的，对吧？”
说完盛泽便离开了，林叙白也收拾好东西跟了上去，明天就要出差了，要赶紧把手头上的东西跟吴策交接一下。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盛泽那带着笑意的尾音在空气中回荡。众人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被总裁那“平易近人”的毒舌精准命中后，既想哭又想笑的诡异扭曲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