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承运门,庞大的车队如同苏醒的巨兽,在官道上缓缓前行。最初的一段路程,尚能感受到皇都的余韵。道路虽非平坦如砥,但还算宽阔坚实,由青石板铺就,可见往日维护的用心。沿途偶尔能遇见反向而来的行人商队,多是些满载着地方特产或匆忙避祸的富户,见到这支一眼望不到头的军资车队,纷纷避让到路边,目光复杂,有敬畏,有担忧,也有一丝麻木。
战争的阴影,在此处似乎还隔着一层薄纱。田野间仍有农夫劳作,村庄里炊烟袅袅,若不是车队肃杀的气氛和士兵们警惕的眼神,几乎与太平年月无异。
陈主事坐在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里,与张生四人同乘。他显然不常经历这种长途跋涉,被颠簸得脸色发白,却仍强打精神,指着窗外介绍着:“此乃‘京畿直道’,乃前朝所修,可容八骑并行,算是帝国最好走的路了。再往前百余里,出了京畿范围,路况就要差许多……”
刘雁好奇地趴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掠过的景色,起初还有些新鲜感,但很快就觉得无聊起来:“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还没我御风飞得快呢!”
熊霸倒是适应良好,甚至觉得马车比学院的修炼室还舒服,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体内灵力缓缓运转,似乎在揣摩他的岩石铠甲。佳琪则拿出一些常见的草药,耐心地分拣处理,为可能发生的战斗做准备。
张生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调息。他能感觉到,这看似平静的路途下,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空气中灵气的流动似乎比皇都滞涩了些许,远处天际偶尔有陌生的禽类妖兽飞过,投下警惕的目光。
一一一皇宫殿堂
与车队缓慢行进的“平静”截然相反,皇都深处的金殿上,已是雷霆震怒,风云激荡!
“废物!一群废物!”
老皇帝的声音不再似以往的深沉压抑,而是如同喷发的火山,带着滔天的怒意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他手中捏着一份由特殊法术加密、沾染着暗红血渍的紧急军报,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下方,文武百官跪倒一片,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兵部尚书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汗出如浆。
“短短十日!连失数座烽火台!‘血狼骑’如入无人之境,劫掠粮草,屠杀斥候!宇文烈是干什么吃的?!他的赤焰军呢?都被蛮子吓破胆了吗?!”老皇帝将军报狠狠摔在地上,玉质的卷轴瞬间碎裂!
“还有北境!王罡只会天天向朕要钱要粮!镇魔堡外的狼蛮主力越聚越多,他却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打不出来!朕养着这些边军大将,是让他们在边关作威作福的吗?!”
咆哮声震得殿瓦簌簌作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出列,试图劝谏:“陛下息怒!边关将士亦是用命,实在是蛮族势大,且此番有妖兽助阵……”
“息怒?朕如何息怒!”老皇帝猛地打断他,赤红的眼睛扫过众臣,“前线儿郎在流血牺牲!而你们!你们这些高居庙堂的衮衮诸公,还在为了一己私利,相互倾轧,克扣军饷,拖延物资!真当朕是瞎子聋子吗?!”
他一步步走下丹陛,龙靴踩在碎裂的玉轴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每一下都仿佛踩在众臣的心尖上。
“国库空虚?朕看是有些人吃的太饱了吧!”
“兵力不足?各地门阀宗族,圈养的家丁私兵加起来,比朕的边军还多!”
“资源匮乏?那些被各大宗门、家族把持的灵脉矿藏,产出都进了谁的腰包?!”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得众臣抬不起头。皇权与门阀积累已久的矛盾,在这战事失利的催化下,彻底被掀到了明面上。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大殿。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这次是真的要动真格了。
良久,老皇帝停住脚步,背对众臣,望着殿外阴沉的天色,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比怒吼更令人恐惧的冰寒:
“传朕旨意。”
“第一,前线所有畏敌不战、指挥失利之将官,无论出身,即刻锁拿问罪!由监军御史持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第二,户部、兵部即日起,给朕彻查近十年所有军资调拨账目!凡有贪墨、克扣、倒卖军资者,满门抄斩!”
“第三,”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刮过每一位大臣的脸,“着令各州郡,即日起,按户籍丁口,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组建‘新军’!各宗门、家族,按其势力大小,分摊名额,出人出粮出法器!违令者,以叛国论处!”
“轰!”
这最后一条旨意,如同惊雷,在朝堂上炸响!
三丁抽一!从民间强制征兵!还要宗门和家族按份额出人出资源!这简直是直接从门阀世家的根基上抽血割肉!
“陛下!不可啊!”几位出身大族的官员再也忍不住,匍匐在地,痛哭流涕,“此令一下,恐致地方动荡,民怨沸腾啊!”
“陛下!宗门超然物外,岂可强行征调?此乃取祸之道!”代表宗门利益的官员也急忙反对。
老皇帝冷冷地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动荡?总比亡国强!”
“民怨?朕看是某些人舍不得自己的坛坛罐罐!”
“超然物外?国若不在,何来宗门?”
“皮之不存,毛之焉附!退朝!”
车队依旧在颠簸中前行,车内的陈主事似乎收到了什么传讯法器的波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法器的手微微发抖,看向张生四人的目光,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