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省,无名山脉深处。
夜色如墨,吞噬了起伏的山峦。远离任何光污染的山区,只有凛冽的山风和偶尔的兽鸣打破死寂。先遣小组隐蔽在“镜窟”入口数百米外的岩石和灌木丛中,如同凝固的雕塑,只有夜视仪和热成像仪器的镜头,在黑暗中幽幽地扫描着那个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洞。
陆时带领的支援力量已经抵达外围集结点,与老张汇合。邻省调派的特警突击队也已就位,无声地检查着装备,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前的肃杀。
“洞口情况没有变化,传感器和摄像头仍在工作。内部低频嗡鸣声持续,强度略有增加。”老张压低声音汇报,将热成像仪屏幕递给陆时。屏幕上,洞口区域温度正常,但深入洞穴内部,却显示出几处不规则的热源,分布在不同深度,其中两个热源紧挨在一起,似乎在缓慢移动。
“两个紧挨的热源,会不会是苏晓和看守?”陆时盯着屏幕,心脏收紧。
“可能性很大。其他热源分散,可能是设备,也可能是人员。”
没有更多时间犹豫了。每拖延一秒,苏晓的危险就增加一分,对方完成所谓“验证”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行动!”陆时对着加密通讯器下达了最终指令。
特警突击队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分成两组。A组负责正面突入,使用非暴力的电子对抗设备首先瘫痪洞口的传感器和摄像头,然后快速突进。b组则利用绳索从山崖上方索降,寻找并控制可能存在的其他通风口或秘密出口。
“电子对抗……启动!传感器信号已中断!”
“A组,突入!”
“b组,索降中!”
陆时和老张紧随A组之后,冲入洞穴。洞内并非一片漆黑,深处隐约透出幽蓝色的、不断变幻的光晕,正是那低频嗡鸣声的来源。空气潮湿阴冷,混合着一股奇怪的、类似臭氧和金属加热后的气味。
通道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但眼前的“开朗”,却让所有目睹者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大厅,穹顶高耸,垂下无数钟乳石。然而,大厅的四壁和部分地面,竟然被人为地镶嵌了无数面巨大、光滑、且带有特定弧度的金属镜面!这些镜面以某种复杂的几何阵列排列,将洞穴中央一处平台上的幽蓝光源(一个不断旋转、发出嗡鸣的球形装置)的光芒,无数次反射、折射,在整个洞穴空间中制造出光怪陆离、虚实难辨的无穷镜像!整个空间仿佛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变化的万花筒,又像是踏入了某个非欧几里得的诡异维度!
这就是“镜窟”!这就是维尔贝克技术与“渡鸦”理念结合的产物!
而在中央平台球形发生器旁边,赫然绑在金属椅上的,正是失踪的苏晓!她低着头,似乎处于昏迷状态,额头上那个飞鸟印记被重新描绘过,鲜红刺目。她的太阳穴和胸口贴着电极片,连接着旁边的仪器。
一个穿着深色作战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站在操作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不是韩东明!
“警察!放下武器,停止行动!”突击队员的怒吼在空旷诡异的镜窟中激起层层回音,被无数镜面扭曲、叠加,变得怪异无比。
那个操作台前的身影猛地回头,虽然戴着面具,但那双透过目镜射出的目光,冰冷而镇定,没有丝毫慌乱。他(或她)非但没有停止,反而猛地拍下了操作台上一个最大的红色按钮!
“呜——!!!”
球形发生器的嗡鸣声瞬间变得尖锐刺耳,旋转速度飙升,发出的幽蓝光芒亮度骤增,仿佛一个小型太阳在洞中炸开!与此同时,所有镜面阵列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反射出的光芒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开始同步、共振,形成一道道有规律扫射的光束,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不断收缩的光网!
“小心!是强光和精神干扰!”陆时大吼,同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袭来,视野中的镜像开始疯狂旋转扭曲,耳边充斥着无法分辨来源的、混合了古老咒语和现代电子音的诡异声响。其他队员也出现了类似反应,脚步踉跄,难以瞄准。
那个身影利用这制造的混乱,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无数扭曲的镜像之中,瞬间失去了踪迹!
“稳住!目标在利用环境!b组,报告你们的位置!”队长强忍着不适,对着耳麦吼道。
“b组已抵达预定上方通风口,但……但下面全是镜子和光!无法锁定目标!重复,无法锁定!”
整个镜窟,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学迷宫和精神干扰场。那个“渡鸦”成员对这里了如指掌,而警方则如同无头苍蝇。
“先救人!”陆时的目光死死锁定中央平台上的苏晓。必须有人穿过这片扭曲的光影迷宫,切断她与仪器的连接!
他和老张对视一眼,强忍着强烈的眩晕感和方向错乱,凭借着意志力和对苏晓位置的记忆,跌跌撞撞地朝着平台冲去。光线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着视觉,镜像中无数个自己和自己擦肩而过,真伪难辨。耳边是尖锐的噪音和仿佛来自深渊的低语。
“左转!避开那面镜子!”老张嘶吼着,一把推开差点撞上一面反射着扭曲光芒镜面的陆时。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如同跨越生死边界。终于,两人冲上了平台。
陆时一把扯掉苏晓身上的电极线,老张则迅速检查她的生命体征。“还有呼吸!昏迷状态!”
就在这时,尖锐的嗡鸣声和诡异光束突然减弱了一瞬。仿佛能量供给被刻意调整。
也就在这一瞬间,陆时眼角的余光,透过层层叠叠、尚未完全平息的扭曲镜像,瞥见了洞穴边缘一个不起眼的阴影处,那个消失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手中似乎拿着一个类似控制器的东西,面具下的目光,正冷冷地投向平台方向。
那不是看猎物的眼神,那更像是……观察实验数据的眼神。
他(她)是故意让警方救到苏晓的?为什么?
没等陆时想明白,那个身影再次一晃,消失在阴影后的一个狭窄裂缝中,那里似乎有一条通往更深处的秘密通道。
“追!”陆时毫不犹豫,将苏晓交给赶上来的队员,和老张一起冲向那条裂缝。
裂缝后是陡峭向下的天然石阶,潮湿滑腻。追了不到一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似乎是一个出口。
两人冲出出口,外面是陡峭的山崖和奔腾的河水声。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静音性能极佳的直升机,正悬停在崖壁外不远处的空中,旋翼卷起的狂风刮得人站立不稳。
那个身影正站在直升机敞开的舱门口,最后回头看了追出来的陆时一眼。隔着距离和面具,陆时依然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冰冷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
随后,身影敏捷地跃入机舱,直升机迅速拉升,融入漆黑的夜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时和老张站在崖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再次逃脱。山风凛冽,吹不散心头的沉重与挫败。
这次行动,他们救回了苏晓,捣毁了一个重要的“渡鸦”据点,但却让那个显然是更高层级、甚至可能就是“头鸦”之一的核心成员,在眼前从容离去。
对方似乎每一步都计算在先,镜窟与其说是一个巢穴,不如说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而警方,仿佛只是舞台上被引导着完成某些剧情的演员。
陆时回头,看向那个依然散发着残余幽蓝光芒的镜窟入口。
“渡鸦”……你们到底想在这场疯狂的戏剧中,验证什么?而苏晓,或者说她脑海中那些被强行植入或激发的记忆碎片,又究竟藏着怎样的“关键坐标”?
对决刚刚结束,但更深的谜团,已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