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改叼着牙签，歪着脑袋走在夜市最热闹的街道上。他穿着花衬衫，领口敞开，露出脖子上那条假金链子。周昌和何松跟在他身后，三人走路姿势夸张，肩膀一耸一耸的，活像三只趾高气昂的公鸡。
\"改哥，今天收了多少保护费啊？\"周昌搓着手，学着电影里的腔调问道。
李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在手里拍了拍：\"不多不多，也就两千多块啦。\"其实只有八百，但他必须维持自己\"铜锣湾扛把子\"的形象。
\"改哥威武！\"何松竖起大拇指，他个子最矮，却总爱穿比自己大两号的外套，袖口垂下来盖住半个手掌。
三人在一家烧烤摊前停下。老板看见他们，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改哥，今天想吃点什么？\"
\"老规矩啦，二十串羊肉，三瓶啤酒。\"李改大剌剌地坐下，把腿架在旁边的塑料凳上。
夜市嘈杂的声音包围着他们，油烟味和叫卖声混杂在一起。李改喜欢这种感觉，仿佛自己真的是电影里那些呼风唤雨的大哥。他们三个从小在城郊结合部长大，初中辍学后就在街头混日子，最爱看的就是《古惑仔》系列电影，连说话走路都要模仿里面的角色。
\"改哥，听说工业区那边新开了几家店，咱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周昌压低声音说，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
李改灌了一口啤酒，泡沫顺着嘴角流下来：\"急什么？等他们开张几天，赚了钱再去，现在去能捞到什么油水？\"
何松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们。回头看去，夜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等他再仔细看时，却什么也没有。
\"松仔，发什么呆？\"李改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没...没什么。\"何松摇摇头，把那种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三人一直喝到夜市开始收摊。李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踢翻了几个空酒瓶：\"走，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了他们身上的酒气。李改带着两人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片废弃的工业区。这里曾经是城市最繁华的地带，后来工厂搬迁，就渐渐荒废了。路灯稀疏，有些已经坏了，闪烁不定地亮着。
\"改哥，我们来这鬼地方干嘛？\"周昌搓了搓手臂，感觉有些发冷。
李改神秘地笑了笑：\"前几天我发现这里有家面馆，开到凌晨四点，味道正点得很。\"
三人拐过几个弯，在一排破旧的厂房中间，果然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灯下挂着一块褪色的招牌，写着\"陈记面馆\"四个字。招牌上的漆已经剥落，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地方...有点邪门啊。\"何松小声嘀咕，但被李改瞪了一眼后立刻闭上了嘴。
推开玻璃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面馆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个穿黑衣的人，背对着门口。灯光很暗，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老板！来三碗牛肉面！\"李改大声喊道，声音在空荡的面馆里回荡。
柜台后面慢悠悠地走出一个瘦高的男人，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他穿着白色的厨师服，衣服上有些暗红色的污渍。
\"几位要吃点什么？\"老板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三碗牛肉面，加辣。\"李改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压低声音对两个同伴说，\"这老板怎么跟僵尸似的。\"
周昌和何松干笑了两声，但笑声很快消失在面馆诡异的氛围中。他们选了靠门的位置坐下，塑料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何松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着的菜单已经泛黄，上面的价格低得离谱——一碗牛肉面只要五块钱。更奇怪的是，菜单上的日期写着2003年。
\"改哥，这地方...\"何松刚想说什么，却被李改打断。
\"闭嘴，吃个面哪那么多废话。\"李改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柜台，\"老板，面快点啊！\"
老板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站在灶台前煮面。奇怪的是，何松没有听到任何水沸腾的声音，也没有闻到面的香味。
角落里那个黑衣人始终没有动过，就像一尊雕像。何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突然发现那人的肩膀似乎没有随着呼吸起伏。
\"面来了。\"老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桌前，放下三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
李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饿死我了，快吃快吃。\"
周昌和何松也拿起筷子，但当何松搅动面条时，发现汤里的牛肉片形状怪异，不像是正常的牛肉。他夹起一片仔细看，那纹理更像是...人的手指。
\"呕——\"何松猛地推开碗，差点吐出来。
\"搞什么啊松仔？\"李改不满地皱眉。
何松颤抖着指向碗里：\"改哥，这肉...这肉不对劲...\"
李改和周昌低头看自己的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李改碗里的\"牛肉\"形状像一只耳朵，而周昌的则像一块带着指甲的皮肤。
\"我操！\"李改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老板！你他妈给我们吃的什么鬼东西？\"
老板站在柜台后面，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就是牛肉啊，新鲜的牛肉。\"
角落里那个黑衣人终于动了，缓缓转过头来。三人惊恐地发现，那人根本没有脸——本该是脸的位置是一片空白。
\"跑！快跑！\"李改大喊一声，三人冲向门口。
玻璃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明明没有上锁，却像被焊死了一样。何松疯狂地拍打着门，铃铛发出急促的响声。
\"窗户！\"周昌指向旁边的窗户。
三人冲向窗户，这次很容易就推开了。他们一个接一个爬出去，头也不回地狂奔，直到跑出工业区，回到有路灯的主干道上才停下来喘气。
\"那...那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周昌瘫坐在地上，脸色比面馆老板还要苍白。
李改的假金链子不知什么时候断了，他摸着空荡荡的脖子，声音发抖：\"我...我不知道...\"
何松突然指着李改的衣角：\"改哥，你衣服上...\"
李改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角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烧焦了一块，边缘整齐得像是被剪刀剪过。更可怕的是，那块布料上沾着一些暗红色的粉末，闻起来像...香灰。
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个晚上，他们谁也没有回家，而是在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里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中午，阳光驱散了一些恐惧，三人决定回去看看那家面馆。但无论他们怎么找，那片工业区里根本没有\"陈记面馆\"的踪影。问附近的居民，都说那里从来没有什么面馆，废弃厂房已经空置十几年了。
\"可是我们明明...\"何松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改一把拉住。
\"别说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李改的声音低沉，眼睛里布满血丝。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当晚，周昌在家里洗澡时，从镜子里看到面馆老板站在他身后。他尖叫着转身，却什么也没有。第二天，何松的手机里莫名其妙多了一段视频，画面是那家面馆的内部，镜头缓缓移动，最后停在那张他们坐过的桌子前——桌面上摆着三碗还在冒热气的牛肉面。
李改的情况最糟。他开始在梦中回到那家面馆，每次都会坐在同一个位置，面前摆着一碗\"牛肉面\"。梦里的老板总是对他说同一句话：\"你还没付钱呢。\"
一周后的深夜，警察接到报案，说有三个年轻人在废弃工业区大喊大叫。赶到现场时，发现李改、周昌和何松蜷缩在一堵墙下，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重复着\"牛肉面\"三个字。他们身边散落着一些冥币，还有一张皱巴巴的收据，上面写着\"陈记面馆\"。
三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医生说他们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产生了共同的幻觉。但医院的护士们私下里传言，每当月圆之夜，这三个病人会同时惊醒，对着空气大喊\"我们付过钱了！\"
而城市里，关于\"陈记面馆\"的传说开始流传。有人说那是一家二十年前发生火灾的面馆，老板和几个顾客被烧死在里面；也有人说那是一个连环杀手的据点，受害者被做成肉馅...各种版本层出不穷，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如果你在深夜看到那家亮着灯的面馆，千万不要进去，因为你可能永远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