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海擦去额头的汗水,铁锹深深插入后院干燥的黄土中。七月的太阳毒辣地炙烤着这片土地,连空气都扭曲起来。他已经在后院挖了三天,为的是给家里打一口新井。老井的水越来越浑浊,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怪味,妻子李秀兰抱怨了好几次。
\"再挖深点,应该就能见水了。\"刘大海自言自语道,又铲起一锹土。
铁锹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闷响。刘大海皱眉,蹲下身用手拨开泥土。一块暗红色的布料露了出来,边缘已经腐烂,但质地依然能看出曾经的精美。
\"这是啥玩意儿?\"他嘟囔着,继续挖掘。
随着泥土被一点点清除,刘大海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他的喉咙发紧,后背窜上一股凉意,即使在正午的烈日下也感到一阵恶寒。
那是一具尸体。
尸体保存得出奇完好,皮肤干瘪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灰色。它穿着古老的服饰,样式刘大海只在村里的祠堂壁画上见过。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的表情——嘴巴大张,眼睛突出,仿佛死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刘大海踉跄后退几步,铁锹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想起村里老人常说的那些故事,关于\"守夜人\"的传说。据说很久以前,每当村庄遭遇灾祸,就会选出一个守夜人,以特殊仪式\"守护\"村庄平安。但没人说得清这仪式具体是什么,也没人知道那些守夜人后来去了哪里。
\"大海?咋了?\"李秀兰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刘大海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没、没啥!挖到块大石头,我歇会儿!\"
他慌乱地用杂草和树枝盖住那具干尸,决定等天黑后再处理。整个下午,刘大海都心不在焉,总觉得后院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看。
晚饭时,李秀兰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但刘大海食不知味。他的目光不断飘向后窗,那里正对着发现干尸的地方。
\"你今天咋了?魂不守舍的。\"李秀兰夹了块肉到他碗里。
刘大海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我在后院挖到...挖到一具尸体。\"
李秀兰的筷子停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啥样的尸体?\"
\"干尸,穿着老式衣服,看起来死了很久...\"刘大海描述着,注意到妻子的反应异常剧烈,\"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李秀兰放下碗筷,声音发抖:\"你...你挖到守夜人了。\"
\"啥守夜人?就是老人们讲的那个?\"刘大海皱眉,\"那不是传说吗?\"
\"不是传说。\"李秀兰的眼神变得陌生,\"村里的老人都知道...只是不说。大海,你闯祸了。\"
刘大海正想追问,突然听到后院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草地上拖行。两人同时僵住,屏息听着。
\"是风吧。\"刘大海勉强笑道,但心里知道今晚一丝风都没有。
夜深后,刘大海悄悄起床,拿上手电筒和铁锹来到后院。月光惨白,给一切蒙上诡异的色调。他掀开掩盖干尸的杂草,手电筒的光束颤抖着照在那张扭曲的脸上。
干尸的眼睛似乎反射着光,刘大海一阵心悸,差点丢掉手电。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挖一个更深的坑,打算把这东西重新埋起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泥土一锹一锹被铲起,刘大海的汗水滴入土中。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脚踝。低头一看,一只干枯的手从土里伸出,抓住了他的裤脚。
刘大海惊叫一声,踉跄后退,那只手随即缩回土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喘息着用手电筒照射那片土地,只有平整的泥土和那具干尸。
\"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他喃喃自语,却再也不敢靠近那具尸体。
第二天一早,刘大海就去找村里最年长的赵老爷子。赵老爷子九十多岁,是村里公认的\"活历史\"。
赵老爷子听完刘大海的描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颤抖着从炕上坐起,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刘大海的手腕:\"你挖到第几个了?\"
\"什么第几个?就一具尸体啊。\"刘大海困惑道。
赵老爷子摇摇头,声音嘶哑:\"守夜人从来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你挖出了一个,其他的也会醒来。\"
刘大海感到一阵恶寒:\"老爷子,您别吓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曾经是人。\"赵老爷子望向窗外,那里正对着村后的老坟地,\"六十年前,村里闹瘟疫,死了很多人。老人们说...说是怨气太重,需要守夜人镇住。选了七个壮小伙,喝了符水,埋在了村子周围...\"
刘大海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是说...活埋?\"
赵老爷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说:\"瘟疫停了,村子保住了。但每隔几年,就会有人挖出守夜人...然后村里就会出事。\"
\"出什么事?\"刘大海追问,但赵老爷子只是摇头,不肯再说。
回家的路上,刘大海感觉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几个平时熟络的邻居远远看见他就躲开了,小卖部的王婶甚至在他进门时匆忙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柜台下。
家里静得出奇。李秀兰不在厨房,也不在卧室。刘大海找遍整个屋子,最后在后院发现了她。妻子背对着他站在发现干尸的地方,一动不动。
\"秀兰?\"刘大海轻声叫道。
李秀兰缓缓转身,脸上带着一种刘大海从未见过的诡异微笑:\"大海,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你在这儿干啥?\"刘大海走近,注意到妻子脚边的泥土有被翻动的痕迹。
\"听他们说话。\"李秀兰的目光越过刘大海的肩膀,看向空无一人的后院,\"他们说...你打扰了他们的安眠。\"
刘大海的血液瞬间冰凉:\"谁在说话?这里没人啊!\"
李秀兰只是微笑,眼神空洞:\"你看不见他们,但他们一直都在。守夜人...从来不会真正离开。\"
那天晚上,刘大海锁好了所有门窗,把菜刀放在枕头下。李秀兰早早睡下,但她的呼吸声听起来异常缓慢,几乎不像活人。
半夜,刘大海被一阵窸窣声惊醒。他睁开眼,看到李秀兰站在床边,背对着他,面朝墙角。
\"秀兰?\"他轻声唤道,没有回应。
刘大海慢慢坐起,看到妻子肩膀微微抖动,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墙角空无一物,只有月光投下的阴影。
\"...时候快到了...\"李秀兰低声说着,声音完全不像她自己,\"...他必须加入你们...\"
刘大海浑身发冷,轻轻下床,绕到妻子面前。月光下,李秀兰的眼睛大睁着,但瞳孔扩张到几乎填满整个眼眶,嘴角挂着那种诡异的微笑。她似乎没有看见刘大海,继续对着空气低语。
\"...是的...我会带他来...\"
刘大海颤抖着伸手碰触妻子的肩膀:\"秀兰!醒醒!\"
李秀兰猛地转头,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一瞬间,刘大海确信那不是他的妻子——有什么东西正透过她的眼睛看着他。
然后,李秀兰眨了眨眼,表情恢复正常:\"大海?你怎么起来了?\"
\"你...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刘大海后退一步。
李秀兰困惑地皱眉:\"说什么呢?我刚刚起夜回来。\"她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才三点多,继续睡吧。\"
刘大海盯着妻子躺回床上,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但他知道,那不是梦。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们的家,也许...已经进入了李秀兰的身体。
第二天,刘大海借口去镇上买东西,实际上是想暂时逃离这个变得陌生的家和村庄。镇上的喧嚣让他稍微安心了些,但当他傍晚回到村里时,发现气氛更加诡异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虽然您要求不要槐树,但这是农村常见的景象——几个老人围坐在一起,看到他走来立刻停止了交谈。刘大海注意到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些黄纸符,这在平时只有清明或中元节才会出现。
快到家时,他遇到了邻居张叔。张叔是村里少数还愿意和他说话的人之一。
\"大海,\"张叔压低声音,眼神闪烁,\"你家里...最近还好吧?\"
刘大海心头一紧:\"咋这么问?\"
张叔犹豫了一下:\"昨晚...我听见你家后院有动静,像是好几个人在走动。但我去看时,一个人影都没有。\"
刘大海的喉咙发干:\"可能是野狗吧。\"
张叔摇摇头:\"野狗不会穿鞋。\"说完就匆匆离开了,留下刘大海站在路中间,浑身发冷。
家里,李秀兰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比平时多出好几道菜。
\"今天啥日子?做这么多菜。\"刘大海强作轻松地问。
李秀兰微笑:\"就是觉得你最近太累了,补补。\"她的笑容很自然,但刘大海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有泥土,像是刚挖过什么。
晚饭后,刘大海假装看电视,实际上暗中观察妻子。李秀兰在厨房忙碌,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什么,然后点头或摇头,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夜深人静时,刘大海悄悄起身,来到后院。月光下,他发现干尸不见了——他明明记得自己重新埋好了它。更可怕的是,地面上出现了几排脚印,从埋尸处一直延伸到他们家后门。
那不是一个人的脚印,而是好几个人的,大小不一,但都赤着脚,脚趾的轮廓清晰可见。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脚印只有来的方向,没有回去的。
刘大海颤抖着顺着脚印看去,它们消失在自家后门的门槛下——那些东西已经进了他的家。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刘大海几乎跳起来,转身看到李秀兰站在身后,月光下她的脸一半在阴影中,显得异常陌生。
\"大海,\"她轻声说,\"他们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