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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金都暗涌，纨绔藏锋；风月窥秘，杀机渐临
京兆府，昔日的长安帝都，如今金人的陕西路治所，依旧是一座雄伟大城。城墙高厚，街市繁华，胡汉杂处，金人的铁蹄声与商贩的叫卖声、酒肆的丝竹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紧张的繁荣。
黄药师与林霄并未急于入城，而是在城外一处僻静的庄园落脚。这庄园是桃花岛早年布置的一处暗桩，平日由几名哑仆打理，极为隐蔽。
稍作安顿后，黄药师便取出易容药物。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容貌气质已大为改变。黄药师化为一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青衫文士，手持一卷书册，像个游学的夫子。林霄则脸色变得蜡黄，眉宇间多了几分病弱之气，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棉布袍子，扮作随行的子侄或弟子，收敛了所有锋芒，唯有偶尔抬眸时，眼底深处那一抹夕阳色的流光，才会泄露一丝不凡。
“暂且委屈一下。”黄药师对林霄道，声音也略作改变，显得温和了些许。
林霄对自己这副病秧子形象似乎觉得有些新奇，摸了摸易容后的脸颊，淡淡道：“无妨，方便行事便好。”
两人如同寻常投亲访友的文人，低调地混入进城的人流，并未引起任何注意。
入得城来，但见市井繁华，人烟稠密，金人兵士巡逻频繁，显是守备森严。两人依照事先约定，来到城南一处名为“听雨楼”的茶馆，要了间雅室。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锦缎、头戴瓜皮帽、一副商人打扮的微胖男子点头哈腰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低眉顺眼的伙计。
那“商人”关上房门，立刻褪去了那副谄媚姿态，虽然容貌经过修饰，但那双桃花眼和举止间的风流态，不是欧阳克又是谁？他身后的“伙计”则直起身，眼神锐利，显然也是好手，是他带来的白驼山亲信。
“黄先生，林…公子。”欧阳克压低声音，恭敬行礼，称呼也随之改变。他目光快速扫过林霄易容后的病弱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收敛。
“情况如何？”黄药师直接问道。
欧阳克神色一正，立刻汇报：“晚辈已初步探明。京兆府如今由金国豫王完颜兀术的心腹大将纥石烈志宁坐镇，守备极严，尤其对往来江湖人格外警惕。城中大小帮派林立，多有金人背景，耳目众多。”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赫连铁树，此人极其谨慎。我们的人根据那暗桩提供的模糊线索，排查了数日，发现他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并非客栈或秘密据点，反而是…城西的‘百花楼’。”
“百花楼？”黄药师挑眉。
欧阳克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是…是京兆府最有名的一处…风月之地。”他说这话时，下意识地瞥了林霄一眼，见对方蜡黄的脸上毫无波澜，才继续道，“据查，那百花楼的幕后东家，与西夏豪商颇有往来，且楼内近日确实来了几位神秘的西域豪客，深居简出，守卫森严，符合赫连铁树及其亲卫的特征。最重要的是，那暗桩最后一次冒险传出的信号，指向的区域正是城西。”
风月之地，人多眼杂，反而利于隐藏身份，也方便与各色人等秘密接触。这赫连铁树，果然深谙灯下黑的道理。
“百花楼…”林霄轻声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倒是个送他上路的好地方。”
欧阳克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意，连忙低头：“晚辈已设法在百花楼对街的客栈安排了房间，便于监视。也买通了楼里一个不得志的龟公，或可提供些内部消息，但核心区域难以接近。”
黄药师沉吟片刻，道：“做的不错。继续监视，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赫连铁树身边必有高手护卫，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是！”欧阳克应道，能得到黄药师一句“做的不错”，他心中竟有些许振奋。
“你先回去，依计行事，有消息随时来报。”黄药师吩咐道。
欧阳克再次行礼，带着那名手下悄然退去，又恢复了那副油滑商人的模样。
雅室内重归寂静。
黄药师看向林霄：“风月之地，龙蛇混杂。要杀赫连铁树，需得一击必中，远遁千里。需得摸清其作息，护卫分布，以及最佳的动手与撤离路线。”
林霄目光望向窗外京兆府繁华而压抑的街景，夕阳色的眼眸中似有幽光流转：“那就…去看看这百花，究竟如何争艳。”
是夜，华灯初上。 城西百花楼张灯结彩，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莺歌燕语，香风弥漫，确是销金窟温柔乡。
一位气质清癯的青衫文士（黄药师），带着一位面色蜡黄、略显病弱的年轻随从（林霄），踏入了这片软红香土。他们并未引人注目，只在一楼大厅角落要了壶清茶，几样点心，看似囊中羞涩，只是来见见世面的穷酸文人。
黄药师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无声地划着楼内的大致布局，通道走向。林霄则垂着眼眸，【灵犀秘术】悄然展开，如同无形的蛛网，蔓延向整座花楼。
嘈杂的欢笑声、丝竹声、劝酒声…无数纷杂的情绪与气息涌入他的感知。贪婪、欲望、虚伪、逢场作戏的欢愉…在这片浮华的泥沼深处，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几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凝练、警惕、带着隐隐的血煞之气，集中在三楼东侧最为幽静的一片区域。那里的守卫明显森严，气息也与中原路数略有不同，更显彪悍阴冷。
其中一股气息，尤为厚重霸道，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林霄微微抬眼，与黄药师目光一触。
找到了。
赫连铁树，果然藏身于此。
而他们，就如同潜入羊圈的猛虎，于这片靡靡之音中，锁定了猎物的确切位置。
杀机，在琵琶笙歌的掩盖下，悄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