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林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手一直被沈砚温暖干燥的手掌包裹着,那温度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后连梦境都变得安稳。没有追兵,没有枪声,只有溪流的絮语和篝火残留的暖意。
她是被透过帐篷缝隙的阳光唤醒的。睁开眼,第一个感觉是右手掌心空落落的,那份温暖已经不在。心里闪过一丝微小的失落,但随即又被昨夜清晰的触感和对视所取代,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她钻出帐篷,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沈砚已经起来了,正背对着她,在熄灭的火堆灰烬旁整理东西。他的背影依旧挺直,动作利落,仿佛昨夜那个主动握住她手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晨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浅金,将他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在她略显局促地避开视线时,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比平时更低沉。
“……嗯。”林晚应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睡袋,不敢与他对视,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石头这时也精神抖擞地从帐篷里钻出来,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了然笑容,但他很聪明地没有点破,只是大声招呼着:“早啊!今天天气真不赖!咱们抓紧收拾,趁早赶路!”
“早,石头哥。”林晚连忙回应,借此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简单的洗漱,沉默的早餐。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林晚小口啃着干粮,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瞟向沈砚。他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姿态并不粗鲁,下颌线随着咀嚼微微动着。她想起昨夜他掌心粗粝的薄茧,还有他看着她时,那双映着星火的、异常专注的眼睛……脸又有点热。
沈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眼。林晚像受惊的小鹿般立刻低下头,假装被干粮噎到,轻轻咳嗽了两声。
一只水壶递到了她面前。
林晚愣了一下,接过水壶,小声道:“谢谢。”
“慢点吃。”沈砚只说了这三个字,便收回目光,继续吃自己的。
他的语气很平常,甚至可以说没什么温度,但林晚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照?她捧着水壶,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没能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暖流。
石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俩人一个故作镇定,一个慌乱掩饰,比看戏还有意思。他三两口吃完自己的早餐,开始利落地拆除帐篷,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给那两人留出“自我消化”的空间。
收拾妥当,准备出发。沈砚背上背包,很自然地走到林晚面前,伸出手,想要接过她手里拎着的、装有少量食物和水的轻便背包。
这个动作他之前也做过,但今天,林晚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心跳又漏了一拍。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轻声说:“这个不重,我自己可以。”
沈砚的手顿在半空,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深,带着询问。
林晚抿了抿唇,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平静而坚定:“我的体力恢复了很多,不能总让你……和石头哥承担所有。”她想证明自己不是累赘,想与他并肩,而不是一直被他护在身后。
沈砚凝视了她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里的决心。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收回了手,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跟紧。”他转身,开始在前面带路。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将背包背好,快步跟了上去。石头看着这一幕,挑了挑眉,无声地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清晨的山林,空气格外清新。阳光穿过晨雾,形成一道道耶稣光,洒在挂满露珠的草地上,闪闪发光。沈砚的步伐依旧稳健,但速度似乎比昨天又放慢了一些,确保林晚能毫不费力地跟上。
他们不再需要频繁的牵手协助,因为路变得好走了,也因为林晚的脚步更加稳当。但那种无形的纽带,却比任何肢体接触都更加牢固。
有一次,林晚看到路边一株开得正盛的紫色野花,花瓣上露珠晶莹,十分可爱。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
走在前面的沈砚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也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林晚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那朵花:“很漂亮。”
沈砚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落在那一小片紫色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嗯”了一声,重新转回头,却没有立刻迈步,像是在等她。
林晚心里一暖,快步跟上。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晨光笼罩的山路上。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时而交错,时而分离,如同他们之间,看似保持着距离,实则心意相通,节奏一致。
石头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人之间那无需言语的默契,看着林晚偶尔望向沈砚背影时,那带着依赖与倾慕的眼神,看着沈砚虽然沉默却时刻留意身后动静的细微动作,心里最后那点担心也放下了。
这条路或许依旧艰难,但这两个人,算是真正拧成一股绳了。
阳光越来越暖,林间的鸟儿欢快地鸣叫着。新的一天,新的路程,在一种微妙而温暖的气氛中,悄然开启。前路依旧指向落星山脉,指向未知的答案,但这一次,林晚觉得,无论前方是什么,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