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仪式
张浪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来,滴在草叶上,却仍盯着阵里的动静。
直到最后一尊木头人轰然倒地,红绳在金光里寸寸断裂,张浪才踉跄着后退半步。
阵法的金光渐渐散去,铜钱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他扶着块岩石喘着气,看见木头人的残骸里渗出黑褐色的汁液,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天上的残月,像块破碎的铜镜。
张浪贴着岩壁往洞口挪时,靴底蹭过的碎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他攥着块湿泥往鞋底抹了抹,这才摸到石门边缘 —— 上次跌落时撞出的裂缝还在,石缝里嵌着片干枯的草叶,正是他当时慌乱中带下来的。
指尖刚触到石门的凹槽,里面的动静突然变了。诵经声像被掐断的线,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他屏住呼吸,将石门往外推了条指宽的缝,硫磺味混着血腥气立刻涌出来,呛得他差点咳嗽。
火光里的石像突然撞进眼里。那东西足有两尺高,是用整块黑石凿成的,头颅却歪向左侧,脖颈处有道环形的凿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拧过。
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 —— 本该是眼珠的位置嵌着两颗青绿色的夜明珠,珠面却布满裂纹,映着火光时,裂纹里像是有血在流动。
石像的手掌摊开在胸前,五指关节处的凿痕深得能塞进拳头,指缝里还挂着些暗褐色的碎布,细看竟像是人皮纤维。
张浪的目光突然被石像的腹部攫住。那里的石面上刻着无数张人脸,眉眼口鼻都扭曲着,像是被活生生嵌进石头里。
有张女人的脸格外清晰,嘴角还凝着块暗红的污迹,石像脚下的石座刻着圈黑莲纹路,花瓣边缘的凿痕里积着厚厚的黑灰,像是常年被人用血擦拭。
火把的光晕在信徒们脸上流动时,100 多双眼睛正死死盯着石像。最前排的老妇人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石座上,枯瘦的手指抠着残月纹路,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石头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吞咽空气。
站在她身后的壮汉突然挺直脊梁,眼珠瞪得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嘴角淌下的涎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可眼神里的狂热却像要烧起来 。
石像胸前的夜明珠刚闪过一道绿光,他就猛地用指甲在自己胳膊上划了道血痕,血珠滴在地上时,立刻有人跟着效仿,石座周围很快积起圈暗红的血渍。
有个梳双丫髻的姑娘突然笑起来,笑声尖利得像碎玻璃刮过石壁。她盯着石像腹部的人脸刻痕,手指在自己脸上比划着,仿佛要把那些扭曲的眉眼刻进自己皮肉里。
当石像的青绿色眼珠闪过裂纹时,她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石面上,发髻散开的瞬间,露出藏在发间的黄符 —— 那符纸已经被汗水浸透,却仍紧紧贴在头皮上。
后排有人开始抖动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们的眼神直勾勾的,瞳孔里只映得出石像的黑影,连火把烧到了袖口都毫无察觉。
有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推了推滑落的镜架,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狂热,他从怀里掏出块碎骨似的东西往嘴里塞,嘴角立刻渗出鲜血,却仍对着石像咧开嘴笑,牙齿缝里的血丝和眼神里的狂热混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火把突然晃动了一下,张浪看见乌木道人转过身。老道的道袍前襟沾着油亮的液体,举着尖刀的手在发抖,指缝里还夹着张黄符。赵阳就站在他身侧,月白长衫的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的月牙刺青。
石台上的郝建突然动了动。他的睫毛颤了颤,却没能睁开眼,嘴唇被粗麻绳勒出紫痕,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
那些画在他身上的符咒是用朱砂混着什么液体画的,在火光里泛着诡异的油光,符咒的纹路顺着肋骨蔓延,在小腹处汇成个残月形状。
“时辰到了。”
乌木道人的声音像磨过砂石,他举起尖刀时,刀尖的寒光扫过郝建的胸膛,“让月神尝尝新鲜的祭品。”
张浪的视线刚扫过石台上郝建颤动的睫毛,耳后就传来尖刀划破空气的轻响。乌木道人的手腕已经扬起,刀尖离郝建的胸膛只剩半尺 —— 他再顾不上多想,肩膀猛地撞在石门上。
“轰隆” 一声闷响,碎石从门框上簌簌落下。
“通通给我住手!”
他的吼声混着石门晃动的震颤,在山洞里撞出回声。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火把的光晕里,他攥着打火机的手指在发抖,却刻意把声音绷得笔直。
“你们有权利保持沉默,但每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话音刚落,山洞里突然陷入死寂。诵经声、火把燃烧声、甚至连信徒们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张浪这才看清,上百双眼睛正齐刷刷地转向他 —— 最前排的老妇人还维持着磕头的姿势,脖颈却诡异地拧向侧面,眼珠瞪得像要从眼眶里滚出来。
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嘴角还沾着血,镜片后的目光里满是嘲弄,仿佛在看只误闯祭坛的野鼠。
“张浪。”
赵阳推眼镜的动作顿了顿,指节在镜腿上轻轻敲了两下,声音里竟带着几分笑意。
“我不是让你去庆阳市农贸市场38号取一样东西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往石台上扫了眼,郝建的睫毛又颤了颤。
“我要的东西,你拿回来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
张浪的吼声里带着气音,掌心的打火机烫得灼人。
“你把我当傻子耍吗?”
赵阳鼻梁上的镜片突然闪过道冷光。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月牙刺青在火光里泛着油光。
“敢打扰祭祀仪式,就得付出代价。”
张浪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他猛地转身,就见范二愣子举着尖刀站在三米外,刀尖的血珠正往下滴,落在地上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