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远处轮廓逐渐清晰的落星镇。朱福友四人伏在一处丘陵的灌木丛后,远远观察着这座仿佛被遗弃的城镇。
镇子依山而建,一条浑浊的河流绕镇而过,几座木桥连接两岸。本应是炊烟袅袅、人声鼎沸的时辰,此刻却死寂无声。镇口的牌坊歪斜着,上面挂着的破旧灯笼随风轻轻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不少房屋的门窗破碎,街上零星可见散落的行李和杂物,一片狼藉。
更令人心悸的是,镇子周围的土地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连草木都显得蔫蔫的,空气中那股腐败甜腥味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即使隔着相当距离,也让人胸口发闷。
“这鬼地方……”侯三咂咂嘴,从怀里摸出一块肉干塞进嘴里嚼着,含糊道,“比俺们上次来侦查时更邪门了。”
孟岩瞪了他一眼,低喝道:“噤声!仔细看镇子东头那条进镇的小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条泥泞小路上,赫然有着更多清晰的车辙印和杂乱的脚印,方向正是进出落星镇。
“看来咱们找对地方了。”赵干面色凝重,从怀中掏出一张简陋的羊皮地图铺在地上,“落星镇是三岔河口,水路陆路都方便。如果他们要大规模运送那鬼东西,这里确实是理想的据点。”
朱福友凑过去看地图,手指点着镇子西南方向的一片区域:“这里地势相对平坦,靠近河边,以前是不是有个货栈区?”
“朱先生好眼力。”赵干有些意外地看了朱福友一眼,“那里以前是镇子的仓储码头,有不少仓库和废弃的船坞。如果藏匿东西,那里最有可能。”
“呃,那个……”朱福友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以前玩……呃,研究过一些地理堪舆之术。”他差点说漏嘴,把“玩《三国志》游戏”说出来。
侯三嘿嘿一笑,插科打诨:“朱先生懂得真多,不光会治病,还会看风水。啥时候给俺看看手相,算算啥时候能娶上媳妇?”
孟岩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就你话多!正经点!”
朱福友也被逗乐了,紧张的气氛稍缓。他发现侯三这人虽然油滑,但插科打诨调节气氛是一把好手,是现代职场急需的“氛围组”人才。
“好了。”赵干收起地图,打断他们的笑闹,“目标仓储码头。侯三,前出探路,半炷香为限,发现任何异常立刻退回。孟岩,左翼警戒。朱先生,你跟紧我。记住,我们的任务是侦查,不是硬闯,一旦暴露,立刻撤退。”
命令下达,小队立刻行动起来。侯三如同狸猫般钻出灌木丛,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崎岖地形中。孟岩则向左迂回,借助地形隐藏身形。赵干和朱福友则沿着一条干涸的溪床,缓缓向镇子侧翼靠近。
越靠近镇子,那股腐败甜腥味越浓,朱福友不得不持续运转《星穹本源经》来抵抗不适。他的感知在这种环境下被放大,甚至能隐约“听到”风中传来的、极其微弱的非人嘶吼和金属拖拽声,让他头皮发麻。
“赵哥,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朱福友忍不住低声问。
赵干侧耳倾听片刻,摇了摇头:“除了风声,没什么特别的。朱先生,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他以为朱福友是初次执行这种危险任务,产生了错觉。
朱福友皱了皱眉,没有坚持。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修炼《星穹本源经》后带来的独特感知,别人无法察觉。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是侯三发出的示警信号!
赵干脸色一变,立刻拉着朱福友伏低身体,迅速向信号方向靠拢。很快,他们在一处断墙后与返回的侯三汇合。
“赵头,朱先生!”侯三气息微喘,脸上带着发现重大情况的兴奋和紧张,“前面那个最大的仓库,有人!不是流民,是穿着统一黑衣的护卫,差不多十个人,守着仓库门口。还有……里面好像有动静,像是在搬东西!”
黑衣护卫?统一着装?这在这种混乱的疫区极不寻常。
“能看清里面是什么吗?”赵干沉声问。
侯三摇头:“离得远,看不清。但那些人眼神凶得很,腰里鼓鼓囊囊的,肯定揣着家伙,看起来不像善茬。”
就在这时,孟岩也从左翼潜回,补充道:“仓库后面通河边,那里好像停着几条船,用油布盖着,看不清装了什么,但也有人守着。”
水陆两路都有人严密看守?这更加证实了那里的重要性。
朱福友心中一动,低声道:“赵哥,能不能再靠近点?我想试试能不能‘闻’出点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暗示利用对“源脓”的敏感感知。
赵干略一沉吟,风险很大,但值得一试。他点头:“好!侯三、孟岩,你们左右策应,我和朱先生摸近点。记住,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动手!”
四人再次分开。赵干和朱福友借助残垣断壁和荒草的掩护,如同两只壁虎,悄无声息地向那座最大的仓库匍匐前进。
距离逐渐拉近,约五十步时,仓库门口的守卫清晰可见。他们清一色穿着黑色劲装,腰间佩刀,虽然尽力掩饰,但站姿和眼神都透着一股彪悍之气,绝非普通家丁护院。更重要的是,朱福友体内的生机之力传来的排斥和警示感越来越强!
“就是这里!”朱福友极其肯定地低语,“那股‘毒’的源头,就在这仓库里!浓度非常高!”他甚至能隐约“看到”仓库缝隙中弥漫出的、极其淡薄的黑色氤氲之气,令人作呕。
赵干虽然看不到也闻不到,但选择相信朱福友的判断。他仔细观察着守卫的分布和换岗节奏,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侦查和后续行动的方案。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他们准备缓缓后退时,朱福友脚下的一块松动的砖石突然滑落,“咕噜噜”滚了下去,发出一声在寂静环境中格外清晰的响声!
“谁?!”仓库门口的一名守卫立刻厉声喝道,锐利的目光扫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糟了!”赵干心中一沉。
另一名守卫似乎更谨慎,低声道:“可能是野狗或者塌方,别大惊小怪。”
但先前那名守卫显然更尽责,唰地抽出腰刀,对同伴道:“你们守着,我过去看看!”说着,便一步步向他们藏身的断墙走来。
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赵干缓缓抽出短刀,对朱福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准备随时逃跑。侯三和孟岩在远处也看到了情况,紧张地握紧了武器。
守卫越来越近,脚步声清晰可闻。朱福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他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念头:怎么办?被发现了会不会死?我的自愈能力能扛住刀砍吗?系统呢?系统怎么没反应?妈的,这破系统除了发任务和慢吞吞给技能,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福友急中生智,猛地用手肘捅了捅赵干,然后捏着鼻子,发出一连串惟妙惟肖的、尖锐的——“吱吱!吱吱吱!”
那是老鼠的叫声!在这荒废的疫区,老鼠简直不要太常见!
正要走过断墙的守卫脚步一顿,骂了一句:“操!死老鼠,吓老子一跳!”他似乎是松了口气,但还是谨慎地探头往断墙后看了一眼。
而此刻,朱福友和赵干早已紧贴墙根,屏住呼吸,利用阴影和角度差完美隐藏。守卫粗略扫了一眼,没发现异常,这才骂骂咧咧地收刀转身往回走:“没事了,是耗子。”
危机暂时解除。
赵长松了一口气,对朱福友投去一个惊讶又赞赏的眼神。这朱先生,反应够快,演技也不错啊!学老鼠叫都能学得这么像?
朱福友擦了把冷汗,心里暗自得意:开玩笑,小时候看《猫和老鼠》学的口技,没想到穿越了还能派上用场。汤姆和杰姆,谢谢啊!
两人不敢再多停留,趁着守卫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匍匐后退,与侯三、孟岩汇合后,迅速撤离了这片危险区域。
退回安全地带后,四人都是心有余悸。
“朱先生,你刚才那几声耗子叫,绝了!”侯三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学着叫了两声,“吱吱!嘿嘿,比真耗子还像!”
孟岩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确实急智。”
赵干拍了拍朱福友的肩膀:“干得好!这次多亏你了。”他顿了顿,脸色重新变得严肃,“情况已经基本查明,落星镇仓储码头就是对方的一个重要据点,很可能就是储存和分发那‘源脓’的地方。守卫森严,硬闯不可能。我们必须立刻将情报送回去!”
然而,当他们再次尝试放出信鸽时,却发现最后一只信鸽在扑棱了几下翅膀后,竟歪歪扭扭地掉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侯三捡起信鸽,检查后脸色难看:“赵头,鸽子……好像也染上疫病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通讯中断,他们被困在了这危机四伏的疫区中心!
【青州·黑水帮秘密据点】
张新泉看着手下呈上来的 reports(报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新一批“源脓”已经安全送出大半。南津关那边,他安排的“礼物”也应该快生效了。
“帮主,”一个心腹低声道,“‘圣教’那边又传来消息,催促我们加快进度,并要求我们设法找到‘钥匙’。”
“钥匙?”张新泉皱眉,“什么钥匙?他们从来没提过!”
心腹摇头:“使者语焉不详,只说可能在南津关附近,可能与这次疫情的核心有关,让我们密切关注任何异常的人或事。”
张新泉烦躁地挥挥手:“知道了!让他们少故弄玄虚!办好他们吩咐的事就行了!”他虽然依附“圣教”,但对这些神神秘秘的做派十分不满。
他走到窗边,看着阴沉的天空。孙海兵那边最近似乎也很活跃,借着疫情和混乱,吞并了不少小帮派的地盘,势力膨胀得很快。这条疯狗,有时候还真好用。
乱吧,越乱越好!只有水浑了,他这条大鱼才能摸到更多好处!张新泉眼中闪烁着野心和狠厉的光芒。
【南津关·医营】
那个被黑水帮暗中下了“料”的流民,终于回到了自己暂时栖身的窝棚。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油纸包,想起“好心人”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将里面那点灰黑色的粉末倒进了喝水的破碗里。
粉末遇水即溶,无色无味。
他毫无防备地喝了下去。
【落星镇外·山坳】
朱福友小队四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有些沉闷。信鸽死了,他们与南津关失去了联系。
“现在怎么办?”侯三挠着头。
赵干沉思片刻,决然道:“情报必须送回去!孟岩,你脚程最快,熟悉路径,由你亲自返回南津关报信!我和朱先生、侯三继续留守监视,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特别是他们运输的路线和接头点!”
孟岩立刻抱拳:“遵命!”没有多余废话,他立刻检查装备,带上干粮和水,如同离弦之箭般,沿着来路飞速离去。
送走了孟岩,剩下的三人任务更加艰巨。他们需要在这龙潭虎穴般的核心区域,找到更多证据,并保证自身安全。
朱福友看着远处死气沉沉的落星镇,又看了看身边可靠的同伴,深吸了一口充满疫气的空气。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