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中央,空气凝滞如铁。
三伙修士,十数道目光,如同饿狼般死死锁定在青苓紧握的玉瓶上,那里面盛放的戊土精粹散发出的纯粹土系波动,对于这些常年挣扎在资源匮乏边缘的散修而言,无疑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刀疤脸大汉上前一步,筑基后期的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如同沉重的山石压向伤痕累累的木族众人,狞笑道:“小丫头,识相点,把东西交出来。看在你们这副惨样的份上,爷几个可以发发慈悲,饶你们不死。”
另外两伙人的头领,一个手持淬毒短刺的瘦高个和一个体壮如熊的巨汉,也同时逼近一步,气息连成一片,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木族战士们脸色惨白,握紧武器的手微微颤抖,却无一人后退,死死将青苓和云逸护在中心。青苓背脊挺直,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将玉瓶紧紧攥在胸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此物于我族恩人疗伤至关重要,绝不相让!”
“恩人?就那个半死不活的废物?”刀疤脸嗤笑一声,目光扫过担架上依旧无声无息的云逸,满是轻蔑,“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动手!杀了男的,女的和宝贝留下!”
话音未落,他身后两名心急的筑基初期手下已然狞笑着扑出,手中法刀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劈最前方的木族战士!在他们看来,这群残兵败将,一击可溃!
木族战士们瞳孔收缩,绝望地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就在此刻——
“咳…”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咳嗽声,自担架上响起。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声闷雷,炸响在剑拔弩张的战场之上。
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一滞,目光骇然地转向声音来源。
只见担架上,那个一直被他们视为“废物”、“半死不活”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眼底深处,仿佛蕴藏着亘古不化的星寒,冰冷、寂寥,却又在最深处,一点沉寂的纯阳之火悄然复燃,如同冰封火山下的熔岩。没有丝毫刚苏醒的迷茫,只有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以及一丝…被蝼蚁挑衅后的淡淡不悦。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中局势,在那三伙修士身上略微停顿,如同锋利的剑刃刮过骨骼,让那刀疤脸大汉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恩人!”青苓惊喜交加,几乎落下泪来。
云逸没有回应,他现在每说一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气力。他的身体依旧破碎不堪,经脉如同干旱龟裂的土地,丹田空空如也。方才的苏醒,与其说是恢复,不如说是被外界浓烈的恶意和杀机,以及戊土精粹那磅礴温和的生机共同刺激下的本能反应。
但他醒了,意识彻底回归。
这意味着,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尝试调动一丝灵力,剧痛瞬间传来,经脉寸寸欲裂。然而,就在这剧痛中,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怀中那枚已然修复、甚至更胜从前的地元鼎,以及周围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浓郁精纯的大地元气。
还有…青苓手中那小小玉瓶里,那一点散发着让他肉身本能渴望的戊土精粹。
足够了。
在刀疤脸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云逸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抬起了那只没有握剑的手,对着青苓,轻轻勾了勾手指。
青苓瞬间明悟,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玉瓶递到他手中。
“妈的!装神弄鬼!一起上,宰了他!”刀疤脸压下心中那丝不安,厉声喝道,亲自挥动一柄九环鬼头刀,带着炽烈的火属性刀芒,猛扑过来!其他修士见状,也纷纷祭出法器,围攻而上!
云逸看都未看他们一眼。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手中的玉瓶和怀中的地元鼎上。
他拔开瓶塞。
刹那间,戊土精粹那浩瀚如海、沉重如山的精纯土系能量波动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让所有扑来的修士动作都为之一顿,眼中贪婪更盛!
但云逸的动作更快!他并没有服用,而是将玉瓶微微一倾,那一点暗金色的戊土精粹化作一道流光,并非落入他口中,而是直接落向了他怀中的地元鼎!
“蠢货!暴殄天物!”刀疤脸见状,先是愕然,随即狂喜,以为云逸慌乱之下出了昏招。
然而,下一幕,却让他的狂喜瞬间冻结在脸上!
嗡——!!!
地元鼎接触到戊土精粹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灵魂!鼎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黄光,厚重、苍茫、如同大地母神苏醒!鼎身之上,那些古朴的符文疯狂亮起,仿佛活了过来!
【地元·镇】!【地元·御】!【地元·缚】!
云逸以神识疯狂催动地元鼎,并非依靠自身灵力,而是以那一点戊土精粹为引子,以自身刚刚复苏的、蕴含“动静平衡”意境的微弱神念为导向,彻底激发了地元鼎这件上古异宝的真正威能!
轰隆!
以地元鼎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暗黄色力场瞬间扩张开来,笼罩了整个祭坛广场!
冲在最前面的刀疤脸大汉,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沉重压力猛地加持在身上,仿佛瞬间背负了一座大山!他的扑击动作猛地一滞,速度骤降!那炽烈的刀芒甚至被这股力场压得明灭不定!
其他修士更是不堪,筑基初期的几人直接被这股恐怖的压力压得跪倒在地,骨骼咔咔作响,连头都抬不起来!
不仅如此,他们脚下的暗黄色石板仿佛化为了泥沼,生出强大的吸力,将他们的双脚死死困住!同时,一条条由精纯土系元气凝聚而成的锁链从地面射出,缠绕向他们的身体四肢!
地元鼎一击之下,竟将十多名筑基修士的攻势瞬间镇压、禁锢!
但这还没完!
云逸眼中寒光一闪,他从未想过仅凭禁锢就能吓退这些亡命之徒。他要的,是彻底震慑!
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那一直沉寂的寒穹断剑。
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引动那恐怖的星寒本源,而是将地元鼎爆发出的、那浩瀚磅礴的大地元气,通过自身那“动静平衡”的意境稍稍转化,导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兼具大地厚重与星寒寂灭特性的复合剑气,注入断剑之中。
然后,他对着前方被镇压禁锢的修士们,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挥。
咻——!
一道凝练的、灰白中带着暗黄纹路的细微剑气,脱离剑尖,无声无息地射向广场边缘一尊高达三丈、无比坚固的远古石雕。
在所有人惊恐万分的目光注视下——
那道细微剑气击中了石雕。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石雕被击中的部位,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化为最纯粹的灰白,然后如同经历了万载岁月风化,无声无息地崩塌、湮灭,化为了一滩细腻的灰白粉末,随风飘散。
仿佛那一片空间的存在,被彻底“抹除”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挣扎的、咆哮的、惊恐的修士,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失声!一个个脸色煞白,冷汗如瀑,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那是怎样的力量?!筑基?金丹?甚至更高?他们无法理解,但那挥手间令巨石湮灭的手段,已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刀疤脸大汉肝胆俱裂,他终于明白自己踢到了怎样一块铁板!对方根本不是什么废物,而是一个隐藏极深、手段通天的老怪物!刚才那一下若是落在自己身上…
他不敢想下去。
“前…前辈饶命!晚辈有眼无珠!冲撞了前辈!这…这便滚!立刻滚!”他几乎是哭喊着求饶,再也顾不得什么戊土精粹,什么面子。
其他修士也纷纷磕头如捣蒜,哀嚎求饶。
云逸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滚。”
一个字,如同赦令。
地元鼎的镇压之力瞬间消失。
三伙修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逃离了祭坛广场,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转眼间就消失在废墟尽头,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木族人。
噗——
直到最后一名修士的身影消失,云逸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气息再次跌落到谷底。
刚才那番出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所有神念,更是牵动了严重的伤势。那一道复合剑气,已是他在不引动星寒反噬前提下,所能做到的极限。
“恩人!”青苓急忙扶住他,将一股精纯的木灵之气渡入他体内,眼中充满了后怕与担忧。
云逸艰难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他看了一眼怀中光芒再次黯淡下去、但灵性已然完全恢复的地元鼎,以及广场上那摊石粉。
威慑,成了。
但此地,绝不能久留。
他看向青苓,声音微弱却清晰:“走…立刻…离开这里…”
青苓重重点头,毫不犹豫:“我们走!”
木族众人搀扶起云逸,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茫然,迅速离开了这片给予他们机缘却也带来危机的远古废墟,向着传说中的人族城池方向,再次踏上了迁徙之路。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他们身后,那摊石粉之上,一丝微不可查的灰白剑气残留,久久不散,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后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