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凛生无可恋地坐在包厢角落,指尖烦躁地敲着玻璃杯。
——踏马的,俞靳说的“紧急情况”,就是酒局要迟到了?
他冷眼看着不远处被男男女女围住的俞靳,对方正笑着接过递来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引来一阵起哄声。
“靳哥迟到了,先罚三杯!来来来……”
千年的进化让吸血鬼的外表与人类无异,甚至能毫无障碍地融入人类社会,不惧阳光,不避社交。
但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吸血鬼在暗处破坏规则,更别提血猎与吸血鬼之间积累了几百年的血仇,至今仍视对方为死敌。
而季凛的任务,就是潜伏在杜瓦尔家族的继承人——俞靳身边,拿到所有吸血鬼家族的分布地图。
“啧。”他烦躁地灌了口酒,却被呛得咳嗽起来。
旁边有人凑过来,笑嘻嘻地递上酒杯:“来来来,别光坐着,喝酒啊!”
季凛刚想拒绝,俞靳却不知何时已经挤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杯沿,轻轻压下。
“你能喝酒吗?”他低头,声音带着微醺的慵懒,呼吸间有淡淡的红酒香。
季凛摇头。
俞靳挑眉,抬手招来服务生,给他换了杯热牛奶。
“那你喝这个吧。”
季凛:“……”
他盯着那杯牛奶,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开始玩消消乐打发时间。
——这任务,真是糟透了。
酒局持续了两个小时,季凛困得眼皮打架,最后干脆缩在沙发角落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轻轻给他盖了件外套,周围嘈杂的声音也渐渐压低。
“靳哥,这你男朋友啊?”有人小声问。
俞靳懒洋洋地嗑着瓜子:“远房表弟,让他睡会儿吧。”
“哦——”众人意味深长地拉长音调,但很快又投入下一轮游戏。
酒局结束时,季凛被轻轻推醒。
“卢修斯·伯恩,醒醒。”
季凛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睡意:“……结束了?”
俞靳点头,伸手把他拉起来:“结束了,带你去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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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档餐厅里,季凛盯着菜单上的价格,眉头一跳。
“你哪来这么多钱?”他忍不住问。
俞靳正优雅地切着牛排,闻言抬眸,语气随意:“投资啊,赚钱不是轻而易举吗?”
季凛:“……”
血猎一个月工资也才一万多。
俞靳将切好的牛排轻轻推到季凛面前,银质餐刀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吃吧,我特意让他们煎得嫩一些。”他的声音低沉温和。
季凛看着盘中整齐切好的肉块,刀工精细得不可思议。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你对别人也这么好吗?”
俞靳摇摇头,随意地回答:“你是第一个。”
季凛低头,用叉子戳了戳牛排,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夜色温柔,走出餐厅时,凉风拂过季凛的脸颊。
俞靳侧头看他:“我送你回家吧?”
季凛的脚步微微一顿,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手臂上的绷带:“我受伤的事……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他抬眼,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能不能……在你家住几天?”
俞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季凛被风吹乱的衣领。
“行。”他微笑,眼底映着路灯的暖光,“你想住多久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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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墅,俞靳带着季凛去了二楼的客房。
房间宽敞明亮,落地窗外能看到整片花园。
床铺已经铺好,蓬松的羽绒被上放着一套崭新的睡衣。
“浴室在那边,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
俞靳站在门口,“如果还缺什么,随时告诉我。”
季凛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意。
半夜,季凛被伤口的刺痛惊醒。
他摸索着开灯,发现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小块。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俞靳敲了敲门:“季凛?你还好吗?”
没等回答,门就被推开了。
俞靳穿着睡衣,银发有些凌乱,显然也是刚从床上起来。
看到季凛手臂上的血迹,他立刻皱起眉:“伤口裂开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单膝跪地,小心地拆开染血的绷带。
“可能会有点疼。”他抬头看了季凛一眼,眼神温柔而歉疚,“忍一下。”
季凛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发现俞靳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奇怪。”他皱眉,“这种伤对血族来说早该愈合了。”
季凛沉默地看着纱布下依旧泛红的伤口,没有回答。
季凛轻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俞靳手上的动作没停,声音却很轻:“因为你看上去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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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电话铃声在凌晨响起。
季凛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下一秒猛地坐起身:“医院?我马上到!”
季凛叫醒了俞靳,麻烦他将自己送过去。
重症监护室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季父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
看到季凛的瞬间,老人浑浊的眼里涌出泪水。
“爸……”季凛握住父亲枯瘦的手,声音哽咽。
老人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俞靳站在季凛身后,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然后,他咬破自己的指尖,将渗出的血珠轻轻点在季父唇上。
随着鲜血渗入,季父的脸色奇迹般红润起来。
他紧紧握住季凛的手,声音虚弱却清晰:“对不起……儿子。那些年,我恨你母亲抛弃我们……把恨转移给了你……”
“我醒悟的时候,你都长这么大了……”
心电监护仪的曲线剧烈波动,老人的眼泪落在白色床单上:“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刺耳的警报声中,那条起伏的绿线终究拉成了永恒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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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的雨下得安静。
黑色雨伞下,季凛看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声音沙哑:“我是混血……我的母亲是伊莎贝尔·伯恩,她生下我后不久,就抛弃了我和父亲。”
“因为我不是纯种,母亲讨厌我。父亲也深陷母亲不爱他的事实中痛苦挣扎……血族容不下我,人族也是……”
俞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住季凛冰凉的手。
意料之外的温暖从相贴的掌心传来。
俞靳:“以后我可以当你的家人。”
雨幕中,他们十指相扣。
季凛突然发现,自己冰冷了二十多年的心,正在一点点被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