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刻记》
场景一:工艺门总堂 - 日
人物:
- 铁山(工艺门门主,五十余岁,左手老茧层叠,腰间悬着半块青铜卡尺)
宫束班:精英弟子。
- 石凿(石雕弟子,二十岁,总把刻刀别在发髻上)
- 木卯(木艺弟子,十九岁,袖口沾着木屑,总在盘一块紫檀木料)
- 绣绫(绣艺弟子,十八岁,裙摆绣着缠枝莲,说话时指尖总在比划针脚)
- 火钳(铸铁弟子,二十一岁,嗓门比风箱还响,肩上总搭着块擦铁布)
- 墨痕(画师弟子,二十岁,袖口沾着石青朱砂,怀里揣着半块墨锭)
- 其他弟子若干(厨师阿灶、修复师粘粘、风水先生罗盘等,或坐或站,手里都攥着工具)
【开场】
工艺门总堂梁柱上悬着块黑檀匾额,刻着“器载道”三个金文。堂中八仙桌上摆着卷泛黄的竹简,铁山用手指叩了叩桌面,指节撞在檀木上闷响如敲石。
铁山:(扫过满堂弟子)陛下前日托少府传旨,要咱工艺门刻《汉书》石碑。正版孤本已在案上,刻成了,是要立在未央宫旁的石渠阁,聚我人族气运的。
石凿“嗷”一声蹦起来,发髻上的刻刀滑到鼻尖:“门主!是不是刻成了能让后世子孙都知道咱大汉的厉害?” 话音未落,木卯手里的紫檀木“啪”掉在地上,他慌忙捡起来吹了吹:“雕石碑得先搭木架吧?我这就去砍金丝楠!”
火钳突然拍桌,震得桌上的墨锭跳起来:“砍啥楠木!先铸几把刻刀!我新炼的百炼钢,削石如泥!” 说着撸起袖子要往铁匠房冲,被绣绫一把拉住——她手里还攥着绣绷,绷上刚绣了只衔着毛笔的锦鸡。
绣绫:(指尖点着火钳胳膊)急啥?碑文字体还没定呢!墨痕哥,你说用隶书还是小篆?我看石渠阁的石鼓文就不错,要不我绣个字样给你参考?
墨痕正往竹简上拓字,闻言手一抖,朱砂滴在“汉武帝纪”四个字上:“别绣了!上次你绣的《诗经》石碑样,被阿灶当成菜谱刻在灶台上,害得后厨炖了三个月的‘蒹葭汤’。”
阿灶(举着锅铲从后堂跑出来):那汤不好喝吗?我还加了当归呢!对了门主,刻石碑得用点心吧?我把祖传的“刻字补气血秘方”带来了,磨墨时加两勺,保证石凿刻三天三夜不手抖!
粘粘(抱着个碎成八瓣的陶罐):别吵了别吵了!我刚修复好的秦代量器又被你们震碎了!(突然压低声音)而且……(指了指门外)罗盘师兄昨天算过,说今日宜动土,但忌铁器与木锯同置,火钳哥你那炼钢炉得挪挪位置。
火钳:(瞪眼)他前天还说我火炉方位旺财运,结果我昨天丢了块刚炼好的玄铁!(突然捂住嘴)嘘……别让罗盘听见,他上次被我怼了,硬是给我床底下摆了三个“镇煞符”,害得我天天做噩梦梦见被铁水浇头。
铁山看着这群吵成一团的弟子,突然咳嗽一声。满堂瞬间安静,只剩木卯手里的紫檀木还在“咯吱”作响——他紧张时就爱盘木头。
铁山:(指了指桌上的竹简)《汉书》一百篇,咱们分着刻。石凿领石雕组刻“本纪”,木卯搭碑座,火钳铸工具,墨痕先写样字。绣绫……你去给石碑描金纹,别让阿灶再把你的绣样拿去炖汤。
众人齐声应“是”,转身要走,却被铁山叫住。
铁山:(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还有这个。(打开布包,是块巴掌大的西汉瓦当,上面刻着“长乐未央”)这是当年参与修《汉书》的班彪先生用过的,你们刻字时带着,也算沾点文气。
石凿一把抢过瓦当揣进怀里,刚要跑,被木卯拽住:“等等!你发髻上的刻刀快掉了!” 伸手去扶,却带倒了旁边的木架,架上的一堆刻石“哗啦啦”滚了满地。
众人慌忙去捡,石凿手忙脚乱间,发髻上的刻刀终于掉下来,“咚”地砸在墨痕的砚台上,溅了墨痕一脸黑。绣绫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绣绷滑下去,正好套在阿灶的锅铲上。火钳笑得太猛,撞翻了粘粘刚粘好的陶罐,粘粘蹲在地上抹眼泪,眼泪滴在碎片上,倒把裂缝粘得更牢了。
铁山站在一片狼藉里,突然也笑了,抬手抹了把脸——不知何时蹭上了墨痕溅的朱砂,倒像画了道红脸膛。
铁山:(扬声)都别闹了!刻完石碑,我请你们吃阿灶炖的“汉书汤”!
阿灶:(举着套着绣绷的锅铲)得嘞!我这就去采“太史公草”!
众人哄笑着往外跑,石凿跑在最前面,怀里的瓦当硌着心口,他摸了摸,突然停下喊:“墨痕哥!你的样字要是写歪了,我就把你画的仕女图刻在碑背面!”
墨痕回头扔了块砚台,没砸中,反倒砸在罗盘怀里的罗盘上,罗盘“哎呀”一声:“不好!砚台落地,今日刻字要出岔子!” 话音未落,被火钳一把搂住:“出岔子才好!正好让我试试新铸的‘纠错刻刀’!”
【场景一 完】
场景二:工艺门碑林场 - 月
人物: 同场景一,外加戏曲弟子伶伶(总拿着个皮影人)
【入夜,碑林场亮着数十盏油灯,三十块青石碑立在木架上,弟子们正围着“高帝纪”石碑忙活】
石凿光着膀子,后背被油灯烤得发亮,手里的刻刀在碑上走得飞快,石屑簌簌落在脚边。墨痕站在碑前,举着灯笼照字:“左边‘斩蛇起义’的‘斩’字,那一撇得再斜点,像当年刘邦挥剑的弧度。”
火钳蹲在旁边磨刻刀,磨得火星四溅:“用我新铸的‘穿石刀’试试!早上我拿它劈了块花岗岩,跟切豆腐似的。” 说着递过去,却没拿稳,刀“哐当”掉在地上,正好砸在阿灶用来当坐垫的面团上——他总爱边揉面边看刻碑,说要给石碑“喂点阳气”。
阿灶:(心疼地把面团捡起来)我的“碑林馒头”!本来想刻完这块碑蒸给大家吃的!(突然眼睛一亮)要不把刀上的铁屑揉进去?补铁!
绣绫正在给碑额绣描金样,闻言笑得针扎了手:“阿灶哥,你上次把铁山门主的铜卡尺煮进粥里,说能‘补钙’,结果门主啃了三天才发现那是卡尺不是骨头。”
粘粘抱着块修补好的碑角凑过来:“你们看我补的这块‘惠帝纪’残碑,用了糯米浆混生铁末,保证千年不裂!” 话音刚落,石凿刻碑的手猛地一顿——刻刀在“萧规曹随”的“曹”字上多划了一横。
石凿:(脸瞬间白了)完了!这碑是青石灰岩的,改不了了!
众人都愣住了,连最能闹的火钳都抿住了嘴。铁山刚巡夜过来,见此情景,拿起那块刻错的石碑看了看。
墨痕:(小声)要不……我在旁边画朵花盖住?
绣绫:我用金线绣个补丁?像给衣服打补丁似的。
阿灶:我拿面团把那横补上?蒸干了硬邦邦的,看不出来!
铁山突然笑了,用手指在那多余的一横上摸了摸:“当年曹参继萧何做丞相,不就多了份‘萧规曹随’的稳当吗?这一横,就当是咱工艺门给大汉多添的一份安稳。” 说着转身对伶伶:“你不是会唱《汉书》戏文吗?把这段编成皮影戏,就说这碑上多的一横,是曹相国留给咱的念想。”
伶伶举着皮影人应了,手指一动,皮影刘邦和曹参就在灯笼上走起了场子,嘴里还唱:“青石碑上多一横,不是错字是民情……”
石凿“噗嗤”笑出声,拿起刻刀继续刻:“那我把这横刻得粗点,像根扁担,担着百姓的日子!” 木卯蹲在碑座旁,突然喊:“我在碑座上刻个小老鼠吧!就啃着这根‘扁担’,寓意‘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多应景!”
火钳:“再刻只猫!盯着老鼠!”
绣绫:“猫爪子上绣朵花!”
墨痕:“猫眼睛用朱砂点,像灯笼!”
阿灶:“我明天蒸只老鼠形状的馒头,给大家沾沾福气!”
众人越说越热闹,油灯的光在石碑上晃,把他们的影子投在碑上,像给那些刚刻好的字添了群蹦蹦跳跳的伴。铁山站在碑林中央,看着弟子们的笑脸映在石碑上,突然觉得,这些吵吵闹闹的憨货,比石碑上的字更像聚气的魂——毕竟人族的气运,从来都藏在这热热闹闹的烟火里。
【场景二 完】
场景三:石渠阁碑林 - 年
人物: 同前,新增若干百姓、官员
【一年后,石渠阁前立起百块石碑,百姓围着看,官员们在旁赞不绝口】
石凿指着“武帝纪”那块碑,跟个老秀才显摆:“老先生您看,这‘罢黜百家’的‘黜’字,我刻得带钩,像钩子似的把杂说都钩走!” 老秀才刚点头,就见阿灶举着个蒸笼跑过来:“来尝尝‘汉书糕’!我按石碑上的字刻的模子,‘汉’字的三点水是蜜枣做的!”
绣绫的描金纹在阳光下闪,她拉着个穿粗布裙的小姑娘:“你看这碑角的缠枝莲,跟你裙摆上绣的是不是一样?以后你也能来认字,就认这碑上的字。”
火钳正跟个老铁匠吹牛:“看见没?那把刻碑的‘穿石刀’是我铸的!现在归石凿了,他宝贝得跟啥似的,睡觉都压枕头底下。” 话没说完,被石凿追着打:“你还说!上次你偷拿它去撬核桃,崩了个豁口,害得粘粘补了三天!”
粘粘抱着块备用碑石,紧张地盯着石碑:“别跑别跑!小心震着碑基!罗盘师兄说这碑林的方位是‘回龙顾祖局’,动不得!” 罗盘在旁边捋着胡子笑:“放心,我在每块碑下都埋了五谷,保准千年不倒。”
墨痕站在“艺文志”那块碑前,正给个小书生讲字:“这‘赋’字的笔法,我仿了司马相如的笔迹,你看这一捺,多像他写《子虚赋》时挥笔的架势。”
铁山走到最中间那块碑前,上面刻着《汉书》的序,碑额是他亲手刻的“人族同辉”四个字。风吹过碑林,石碑相撞的声音像在念书,百姓的笑声、孩子们的吵闹声混在一块儿,倒比任何祭文都热闹。
伶伶带着一群孩子在碑间跑,手里的皮影人映在碑上,像活了的历史人物。她唱着新编的戏文:“青石碑,立当场,刻的是汉家郎;你一锤,我一凿,凿出个好时光……”
铁山看着弟子们围着石碑笑闹,突然想起一年前他们在总堂吵成一团的样子。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卡尺,又看了看石碑上那些带着温度的字——石凿刻错的那一横、木卯加的小老鼠、绣绫描的金线、火钳崩的豁口,都在阳光下闪着光。
或许这就是工艺门的道:不只是把字刻在石头上,是把日子刻进时光里,把人心刻成不散的气运。
【终场】
百块石碑在夕阳下连成一片,像一队沉默的巨人。工艺门的弟子们坐在碑前,分吃着阿灶蒸的“汉书糕”,石凿的刻刀又别回了发髻,木卯还在盘那块紫檀木,绣绫的指尖在碑上比划着新的绣样。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在石碑上,敲在笑声里,敲成了流传千年的回响。
《碑成记》
工艺门 无名
斧凿声声破夜阑,青岩承字刻千般。
铁炉熔得丹心热,木架支起岁月宽。
错笔偏成担道骨,金纹巧缀绕枝兰。
一锅蒸出汉书味,笑落星子入碑盘。
百块嶙峋迎晓日,群贤憨态映晴峦。
墨痕未干人已醉,气运长随烟火漫。
千载风来犹识得,当年匠语化清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