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五月下旬,登州卫校场的晨雾还未散尽,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便划破了宁静。五百名身着青色号服的士兵列成十排横队,手持燧发枪,正随着教官的口令进行队列训练——“立正!稍息!向左转!”每一个动作都刚劲有力,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震得地面微微发麻。这是登莱讲武堂的学员正在晨训,而在他们身后,校场西侧的空地上,十座崭新的营房已近完工,再过几日,这里将迎来一倍于现有规模的新学员。
讲武堂的正厅内,王巢正与讲武堂总教官赵烈、副总教官马坤商议扩招事宜。赵烈曾是辽东军的参将,因不满朝廷的腐败与后金的入侵,辗转来到登莱,凭借丰富的战场经验被王巢任命为总教官;马坤则是登莱本地的武举,熟悉步兵战术与训练方法,负责学员的基础教学。
“赵将军、马教官,此次讲武堂扩招,是为了给陆军和水师培养更多能打仗、会指挥的军官。”王巢指着桌上的扩招方案,语气严肃,“目前讲武堂有五百名学员,大多是从陆军各营选拔的老兵,这次咱们要扩到一千人,招生范围也要扩大——陆军和水师各选拔三百人,再从民间招募四百名勇武之士,这样既能保证军队的忠诚度,又能吸纳民间的人才,避免埋没可用之辈。”
赵烈拿起扩招方案,仔细看了看,眉头微微一皱:“大人,从军队选拔学员倒还好说,这些老兵有战场经验,底子扎实;可从民间招募,怕是鱼龙混杂——有些百姓或许勇猛,但不懂军纪,更不懂战术,教起来难度极大,甚至可能影响现有学员的风气。”
“赵将军的担忧有道理,但也不必过于担心。”王巢笑着解释,“咱们可以设置严格的考核,先筛掉品行不端、体质孱弱之辈,再通过三个月的预科训练,教他们基本的军纪和体能,合格者才能正式入学。而且,民间的勇武之士往往有一股子冲劲,只要引导得当,稍加培养,很可能成为战场上的猛将——当年的岳飞、戚继光,不也是从民间走出的吗?”
马坤也点头附和:“大人说得对!咱们登莱这几年安置了不少流民,其中肯定有不少身强力壮、曾习武或当过兵的人。如果能把他们招入讲武堂,既能增强咱们的军事力量,又能让他们有个稳定的出路,减少民间的不稳定因素,可谓一举两得。”
赵烈见两人都这么说,便不再反对:“既然大人已有周全考虑,属下便按方案执行。只是考核内容还需再细化——除了体能和品行,是否还要考一些基础的战术和谋略?毕竟讲武堂培养的是军官,不是普通的士兵。”
“当然要考。”王巢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战术地图前,“体能考核就考‘三千米跑、负重五十斤行军十里、摔跤对抗’,这三项能看出一个人的耐力、力量和反应;谋略和战术考核,就出一些简单的题目,比如‘如何带领十人小队防守一座小土坡’‘遇到敌军骑兵突袭该如何应对’,不用太复杂,主要看他们的思路是否清晰,有没有基本的战术意识。”
三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确定了考核的具体流程、时间和考官人选——赵烈负责谋略与战术考核,马坤负责体能考核,再从陆军和水师各抽调五名经验丰富的军官,协助进行品行审查和日常管理。
次日清晨,登莱各州县的城门、集市、军营外都贴满了讲武堂扩招的告示,上面用简化字写着招生范围、报名条件、考核内容和入学后的待遇:“凡年龄在十八岁至三十岁,身体健康、无犯罪记录者,无论是陆军\/水师士兵,还是民间勇武之士,均可报名;入学后每月发饷三两白银,管吃管住,毕业后直接任命为军官,最低授予‘队正’(管五十人)之职。”
告示一贴出,整个登莱都沸腾了。对于陆军和水师的士兵来说,这是晋升军官的绝佳机会——只要能通过考核进入讲武堂,毕业后就能摆脱普通士兵的身份,不仅俸禄翻倍,还能光宗耀祖;对于民间的勇武之士,尤其是流民中的青壮年,这更是改变命运的希望——不用再靠种地或打零工糊口,还能穿上军装,为登莱效力,甚至成为军官。
报名的第一天,讲武堂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穿着军装的士兵,胸前别着自己的军功章,眼神坚定;有穿着粗布衣裳的流民,手里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明,满脸期待;还有一些本地的武师,背着大刀或长枪,自信满满地想要一展身手。
负责报名登记的吏员忙得不可开交,一边核对报名者的身份信息,一边给他们发放考核准考证。人群中,两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格外显眼——左边的名叫李定国,二十二岁,曾是陕西的流民,去年加入登莱陆军,在之前的流民清剿战中表现勇猛,亲手斩杀了两名流寇头目;右边的名叫刘文秀,二十一岁,与李定国是同乡,同样是流民出身,因擅长骑马和射箭,被编入骑兵营,曾在训练中多次获得“最佳射手”的称号。
“定国,你说咱们能通过考核吗?”刘文秀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腰间的弓箭,“我听说谋略考核要考战术题,我连字都认不全,要是看不懂题目可怎么办?”
李定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别怕!咱们虽然认字少,但在军队里跟着老兵学了不少实战经验,比如怎么防守、怎么冲锋,这些都是战术。而且,告示上不是说用简化字出题吗?咱们在军营里学过一些常用的简化字,应该能看懂。就算考不好,咱们也尽力了,大不了回去继续当士兵,以后还有机会。”
刘文秀听他这么说,心里踏实了不少,两人拿着准考证,跟着队伍往前走,嘴里还在小声背诵着之前学过的简化字和基本的战术术语。
五天后,考核正式开始。第一天考体能,校场上挤满了考生和围观的百姓。三千米跑的考核中,李定国一马当先,只用了一刻钟就冲过了终点,比第二名快了近两分钟;刘文秀虽然跑得慢了些,但也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只是跑完后有些气喘吁吁。
负重行军考核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地面变得湿滑难行。五十斤的负重压在背上,不少考生走了没几里路就累得满头大汗,甚至有人直接放弃了。李定国和刘文秀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李定国体力好,就帮刘文秀托着一部分负重;刘文秀熟悉路线,就提醒李定国哪里有坑洼,哪里可以抄近路。两人默契配合,最终都按时到达了目的地,脸上满是雨水和汗水,却笑得格外开心。
摔跤对抗考核最为激烈,考生们两人一组,在泥泞的场地上较量。李定国的对手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水师士兵,比他高出一个头,力气也大得多。一开始,李定国处处被动,被对方按在地上好几次,但他没有放弃,而是仔细观察对方的动作,寻找破绽。终于,在一次对抗中,他趁对方重心不稳,猛地一个扫腿,将对方绊倒在地,赢得了比赛。
刘文秀的对手是一个民间武师,擅长拳术。刘文秀知道自己在拳术上不如对方,就利用自己灵活的优势,不断躲闪,消耗对方的体力,最后趁对方疲惫时,一记快拳击中对方的胸口,让对方失去了战斗力。
体能考核结束后,有三百多名考生被淘汰,剩下的六百多人进入了谋略与战术考核。考核场地设在讲武堂的教室,考生们每人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张试卷,上面用简化字印着两道题目:第一题是“若你是队正,带领五十人驻守一座小土坡,面对一百名敌军步兵的进攻,该如何布置防守?”;第二题是“行军途中遇到敌军十名骑兵突袭,你的小队只有二十人,配备五支燧发枪,该如何应对?”
李定国拿着试卷,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但结合上下文,大致看懂了题目的意思。他想起自己在清剿流寇时,曾和战友们驻守过类似的小土坡,于是拿起笔,在纸上写道:“1. 让二十人在土坡顶部挖掘战壕,架设燧发枪,负责远程射击;2. 让二十人在土坡两侧布置陷阱,比如挖深坑、埋尖刺,阻止敌军从侧面进攻;3. 留十人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薄弱环节;4. 收集石块和木头,在敌军靠近时往下扔,消耗敌军的兵力。”
刘文秀则结合自己在骑兵营的经验,写道:“1. 让五名燧发枪兵排成一排,在距离敌军三十步的地方射击,先放倒几名骑兵,打乱他们的阵型;2. 让剩下的十五人拿起长枪,排成密集队形,对着骑兵的马腿刺,阻止他们冲锋;3. 找到附近的树林或障碍物,让士兵们躲在后面,避免被骑兵包围;4. 等敌军骑兵失去冲锋优势后,再发动反击,俘虏或消灭他们。”
赵烈在批改试卷时,看到李定国和刘文秀的答案,眼前一亮。他拿着两人的试卷,找到王巢:“大人,您看这两份答案——虽然字迹有些潦草,用词也不够专业,但思路非常清晰,完全是从实战出发,比一些只会死记硬背战术理论的士兵强多了!”
王巢接过试卷,仔细看了看,嘴角露出笑容:“这两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队的?”
“李定国和刘文秀,都是流民出身,现在分别在陆军步兵营和骑兵营当普通士兵。”赵烈回答道,“我看他们是可塑之才,只要好好培养,将来肯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
“好!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重点关注。”王巢把试卷还给赵烈,“继续批改,把那些有实战经验、思路灵活的考生都选出来,这些人将来才是咱们登莱军队的骨干。”
三天后,考核结果公布。讲武堂门口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李定国和刘文秀挤在最前面,当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正式录取名单”上时,两人激动得拥抱在一起——他们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即将成为讲武堂的学员,朝着军官的方向迈进。
此次扩招,共录取了一千名学员,其中陆军士兵三百零五人,水师士兵二百九十五人,民间勇武之士四百人。六月初一,讲武堂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一千名学员穿着统一的灰色讲武堂制服,整齐地站在校场上,接受王巢和各位教官的检阅。
王巢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朝气蓬勃的学员,声音洪亮地说道:“各位学员!你们从千余名考生中脱颖而出,进入登莱讲武堂,这既是你们的荣誉,也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在这里要学的,不仅是体能、战术和谋略,更要学‘忠诚’——忠于登莱,忠于百姓,忠于咱们共同的目标:抵御外敌,守护家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的李定国和刘文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中有不少人出身平凡,甚至曾是流民、农夫、工匠,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有一身敢打敢拼的本事!讲武堂不会因为你们的出身而区别对待,只要你们肯努力、肯学习,毕业后就能成为军官,就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就能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学员们齐声喊道:“忠于登莱!忠于百姓!努力学习!建功立业!”声音响彻校场,震得周围的树木都微微摇晃。
开学典礼结束后,学员们被分成十个班,每个班一百人,分别由一名教官带领,进入各自的营房。李定国和刘文秀被分到了同一个班,两人收拾好行李后,就跟着教官去熟悉讲武堂的环境——有专门的教室用于学习战术理论,有宽敞的校场用于体能训练,还有模拟战场的沙盘室,用于演练各种战术。
接下来的日子里,讲武堂的生活紧张而充实。每天清晨,学员们要进行一个时辰的体能训练,从三千米跑、负重行军到摔跤对抗,强度比在普通军营里还要大;上午,他们在教室里学习战术理论和谋略,赵烈会结合自己在辽东的战场经验,给他们讲“如何应对后金骑兵的冲锋”“如何利用地形优势防守”,马坤则会教他们“如何排兵布阵”“如何管理士兵”;下午,他们会在沙盘室进行模拟演练,每个班分成两队,一队进攻,一队防守,教官在一旁指导,指出他们的不足和改进方法;晚上,他们还要学习简化字和算术,因为作为军官,不仅要会打仗,还要会看地图、写报告、算粮草。
李定国在战术理论和模拟演练中表现尤为突出——他总能快速理解教官讲的战术,在沙盘演练中,他带领的小队多次以少胜多,击败对手;刘文秀则在骑兵战术和射箭方面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他不仅自己箭术高超,还能教会其他学员如何精准射击,如何在骑马时保持平衡。
两人的表现很快引起了赵烈和马坤的注意。一次沙盘演练后,赵烈特意留下李定国:“定国,你刚才带领小队防守时,用‘诱敌深入’的战术,把对方引入陷阱,这个思路很好。但你要注意,陷阱的布置要隐蔽,不能让对方轻易发现;而且,预备队的位置要灵活,随时能支援各个方向,否则很容易被对方突破。”
李定国认真地听着,一边点头一边记在心里:“谢谢教官指点!属下下次一定注意。”
马坤也经常指导刘文秀:“文秀,你的箭术很好,但作为骑兵军官,不能只靠自己勇猛,还要学会指挥骑兵小队——比如,如何让骑兵排成冲锋阵型,如何在冲锋时保持速度和秩序,如何在冲锋后快速调整队形,这些都很重要。你可以多和骑兵营的老兵交流,学学他们的经验。”
刘文秀感激地说道:“谢谢教官!属下明天就去骑兵营请教老兵。”
王巢也经常来讲武堂视察,有时会坐在教室后面听教官讲课,有时会在操场边看学员们训练,有时还会参与到沙盘演练中,和学员们一起讨论战术。一次,他看到李定国和刘文秀在沙盘室里讨论“如何防守海边的堡垒”,便走了过去,问道:“如果敌军从海上进攻,用战船炮击堡垒,你们该如何应对?”
李定国想了想,回答道:“属下认为,可以在堡垒周围的海面上设置暗礁和铁链,阻止敌军战船靠近;在堡垒顶部架设火炮,当敌军战船进入射程后,用火炮轰击他们的船身;再组织一些弓箭手,射击敌军船上的士兵,让他们无法靠近堡垒。”
刘文秀补充道:“还可以在海边布置一些伏兵,当敌军士兵登陆时,伏兵突然杀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同时,让水师的战船在远处巡逻,随时准备支援堡垒,防止敌军从侧面偷袭。”
王巢点点头,笑着说道:“你们的思路很全面,考虑到了防守、反击和支援。但还要注意一点——敌军可能会用火攻,比如用火箭射击堡垒的木质结构,所以你们要在堡垒上准备足够的水和沙子,随时扑灭火灾;另外,要安排专门的士兵观察敌军的动向,及时传递情报,让各个防守点能提前做好准备。”
两人连忙躬身道谢:“谢谢大人指点!属下记住了。”
王巢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心中暗暗记下:“李定国沉稳有谋略,刘文秀勇猛善骑射,这两人都是可塑之才。只要好好培养,将来定能成为登莱军队的栋梁,甚至可能成为改变战局的关键人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学员们的体能、战术和谋略都有了明显的提升,尤其是李定国和刘文秀,不仅在各项考核中名列前茅,还得到了其他学员的认可和尊重——李定国经常帮助大家分析战术问题,刘文秀则主动教大家射箭和骑马技巧,两人都成了班里的“小教官”。
这天傍晚,李定国和刘文秀训练结束后,坐在校场边的草地上休息。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刘文秀感慨地说道:“真没想到,咱们能有今天。如果不是王大人推行新政,建讲武堂,咱们现在可能还在地里种地,或者在军营里当一个普通的士兵,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李定国也点点头,眼神坚定地说道:“是啊,王大人给了咱们机会,咱们就要好好把握。将来毕业后,一定要在战场上好好打仗,守护好登莱,不辜负王大人的期望,也不辜负自己的努力。”
刘文秀用力点头:“对!咱们要成为最好的军官,带领士兵们打败后金,打败流寇,让登莱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两人相视一笑,站起身,朝着营房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预示着他们未来的道路——一条充满挑战,却也充满希望的道路。
王巢站在讲武堂的高台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讲武堂扩招不仅是为了培养军官,更是为了给登莱的未来培养人才——这些学员中,或许会出现下一个岳飞,下一个戚继光,或许会有人在未来的战争中力挽狂澜,守护住这片土地和百姓。而李定国和刘文秀,就是这无数希望中的两颗耀眼的星星,正朝着光明的未来不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