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石星环的最后一缕悲鸣消散在星海时,灰色奇点已化作细碎的记忆星尘,黏在破碎的晶环上,像撒了把会发光的细盐。
“破晓号”返航的舷窗外,连星云都慢了流速,不再是战场的肃杀,倒有了几分归航的温柔。
主控室里,铁骸难得卸了沉重的战斗护甲,只穿件暗纹作战服,宽肩往导航台一靠,金属指节敲着台面,节奏慢悠悠的——没了炮火轰鸣,连他的动作都软了几分。
陆研新蹲在角落拆金刚琢的检测模块,嘴里竟哼起段调子古怪的歌,是上次在第三纪元遗迹里录的远古民谣,跑调跑得没边,却没人笑他。
元宝趴在战术沙盘边,尾巴尖百无聊赖地扫着星尘模拟图,把刚摆好的“破碎星环”阵型搅成一团乱麻。
忽然它耳朵一竖,喉间发出黏糊糊的咕噜声,叼着金一诺的披风下摆就往休眠舱拽——这小家伙在医疗部偷听护士聊天,早知道自家主人熬了七十二小时没合眼。
“别拽,我知道了。”金一诺屈指弹了弹它鼻尖沾着的能量液结晶,腕间金刚琢的银蓝光华漫过元宝绒毛,小家伙瞬间像被抽走力气,蜷成个毛团,三秒就打起了小呼噜。
她却没去休眠舱,转身走向舷窗,目光掠过正在重组的防御卫星群,忽然想起一诺珠宝工作室里,那盆半个月没浇水的狼尾蕨——不知道枯叶有没有被陈老板帮忙剪掉。
三小时后,小型舰艇滑进滨海城空港。晨雾还没散,街角早餐铺的热蒸汽扑了满脸,陆研新抱着记录板刚要汇报数据,就被葱花饼的香气呛得打了个喷嚏。
元宝早蹿没影了,没两分钟叼着插吸管的冰镇椰汁跑回来,爪尖沾着晨露,在地面踩出一串湿漉漉的梅花印。
工作室的玻璃门推开时,晨光刚好漫过柜台。陈老板拎着紫砂壶站在门槛上,壶嘴还冒着热气,看见元宝颈间新挂的玉石铃铛,眼睛一亮:“这水头,老坑冰种都没这么透!”他伸手想摸,却没察觉玉石深处,星环残晶与灵韵刻痕缠成的守护阵,正泛着极淡的光,悄悄稳住了附近的时空涟漪。
陆研新对着满墙的篆刻刀发怔,手指刚碰到粒子共振仪,就听见金一诺“叮”的一声轻响——那枚被战火摔变形的钯金胸针,已在她手里恢复如初,焊点细得看不见。焊枪蓝焰还没熄,她用镊子夹起个指环大小的金属圈递过来:“试试这个。”
“这是?”
“泪石星环的熵流数据,用灵韵合金复刻的阻尼器。”金一诺转了转腕间的金刚琢,工作室角落因归墟低语泛起的细微时空波动,瞬间平复下去,“戴上,你就知道了。”
陆研新将信将疑地套上指环。下一秒,常年萦绕在他耳边的量子杂音、能量干扰声,忽然全没了。窗外,两个孩童追逐的肥皂泡撞在玻璃上,没碎,反而映出七重虹彩,像把银河揉碎了撒在上面。
暮色漫过工作台时,元宝把肉干碎屑抖进了陆研新正在组装的示波器。金一诺笑着拎起吸尘器,刚插电源,就发现线被小家伙拖进了原料柜,还缠着半卷金丝线。
正闹得不可开交,玻璃门被轻轻叩响——隔壁面包店的老板娘探进头,手里拎着个纸袋:“刚烤的恰巴塔,给你们留的,还热乎呢。”麦香混着橄榄油的气息漫进来,盖过了满室星尘的清冷。
陆研新忽然停住擦镜片的手。监测屏上,金刚琢的核心纹路正自己动起来,银蓝与淡紫的光纹缠缠绕绕,竟把归墟低语的频率,调成了类似滨海城傍晚车流声的白噪音,温和得听不真切。
“看来……”他望向正在给元宝系碎花围嘴的金一诺,眼底带着笑意,“宇宙级的大麻烦,有时候也怕人间烟火气。”
夜风从窗台溜进来,吹得狼尾蕨的新叶轻轻晃。金一诺指尖抚过金刚琢上新生的纹路,归墟的低语还在意识深处流着,却像隔了层糊着暖光的毛玻璃,没了之前的刺骨。
元宝叼着发光铃铛跃上工作台,铃音“叮铃”一响,惊起满室星尘。那些曾在泪石星环凝固了亿万年的悲伤,此刻随着铃铛摇曳,在台灯暖光里碎成温柔的金粉,落在未完成的玉石摆件上,落在陆研新的记录板上,也落在元宝沾着肉屑的嘴角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