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大学的深秋,法国梧桐的落叶将校道铺成一条焦糖色的河。风裹着潮湿的桂香,无声漫过302宿舍的窗台,把书页掀得轻轻颤动。
韩枚正陷在《细胞生物学》的信号通路里,眉心蹙成浅浅的川字。手机的震动突然刺破静谧——屏幕亮起,“金一诺”三个字跳在上面,后缀是让她心尖微热的小字:“上海·一诺珠宝”。
她指尖悬停半秒,才按向接听键。
“枚枚,在忙?”金一诺的嗓音裹着听筒的电流,像浸在温水里的蜜糖,带着上海特有的温润,“刚和研新在奶奶家吃完饭,桂姨端着汤碗说‘枚枚该在备考了吧’,催着我赶紧给你打电话。”
窗外,一片梧桐叶打着旋落上窗沿,叶脉里还沾着未干的晨露。韩枚把笔夹进书页,声音软得像浸了桂香:“刚啃完一章通路,脑子快成浆糊了。”
“正好,给你提提神。”金一诺的笑从听筒里漫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暖意,“你学生物,有没有想过考上海的学校?复旦的生命学院,交大的bio-x研究院,都是顶尖的。我问过研新,他说非985的学生,只要初试分数够扎实,复试把自己的本事亮出来,机会一点不少。”
韩枚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课本扉页,“细胞生物学”的烫金字体硌着指腹。她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声音轻得像落桂:“我怕……本科背景不够,在导师眼里先矮了一截。”
“傻姑娘。”金一诺的声线软下来,却带着银丝般的韧劲,“初试的分数线是铁秤,分数够硬,谁都动不了你。复试看的是你肚子里的东西——你不是在实验室泡了整个暑假,连微生物的菌落形态都能闭着眼辨出来吗?把这些讲透,比什么招牌都管用。”
她顿了顿,笑意裹着杯盏轻响传来——该是在给陆奶奶斟茶,“我的工作室离复旦就两条街,你要是考过来,周末随时来敲银片,换换脑子。桂姨说,你住的阳台小床,她早晒好了新棉花被。”
韩枚俯在窗边,楼下的银杏筛落一地碎金。桂花的甜香钻进衣领,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揉开她眉心的褶皱。
“上海的学校……竞争会不会太狠?”迟疑仍缠在舌尖。
“平台高,才值得踮脚够啊。”金一诺的声音裹着暖意,“研新说交大有个合成生物学实验室,做的国家级项目刚好对口你的微生物方向。就算求稳,华东师大的生态学也是王牌,离奶奶家三站地铁,桂姨炖了酸汤鱼,装保温桶送来还是热的。”
这话像一把钥匙,撬开了韩枚的记忆闸门——上海弄堂里,陆奶奶灶上的红烧肉香裹着老桂树的味;金一诺的工作室内,银料在午后阳光里溅出细碎星芒。那些被封存在夏末的暖意,此刻顺着电波涌来,把她微凉的指尖焐得发烫。
一股软而韧的勇气,在胸腔里悄悄破土。
“那我……试试看?”她的声音轻得像落瓣,却带着钉进纸页的坚定。
“这才是你!”金一诺的笑声清亮起来,“等你初试过了,我让研新联系他复旦的师妹——她去年也是双非考进去的,复试的门道门儿清。对了,你来上海复试,就住奶奶家。桂姨说,酸汤鱼的酸笋她都腌好了,就等你去吃。”
电话挂断,韩枚把手机贴在胸口,按住那颗怦然作响的心。
又一片梧桐叶落下来,不偏不倚覆在笔记上——那页画着复杂的细胞凋亡通路,页脚空白处,不知何时被她画了枚小小的缠枝银戒,是金一诺手把手教她的款式。
风再送桂香,她忽然想起上海的午后,金一诺把焊好的雏菊银饰放在亚克力底座上,侧颜沉静得像幅画:“你看,再普通的银料,找对了光,也能闪闪发亮。”
此刻,阳光穿透纱窗,在密麻麻的笔记上投下跃动的光斑,像极了金一诺工作台上那些平凡却明亮的银屑。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笔记本扉页写下七个字:
上海·复旦生命学院
梧桐的疏影恰好落在墨迹上,像个温柔的注脚。那缕跨越山海的桂香,裹着来自上海的邀约,在黔山的深秋里,悄然扎下了坚韧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