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白:我们接续《六道梵行记》第十章的情节,开启第十一章的创作。上一章末尾,守白写到“观察者”初入人道,投身宫闱,成为一名低阶采女,甫一入局便感受到了无形的目光与潜在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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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梵行记 第十一章 琉璃心映红尘戏
意识,如同沉入水底的琉璃,清晰却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观照着这具名为“云蘅”的躯壳所经历的一切。
入宫三日,谨言慎行,如同揣着易碎的珍宝,行走于薄冰之上。这采女的身份,是枷锁,亦是观察的绝佳视角。(人道之苦,首在“求不得”。求安宁而不可得,求理解而不可得,乃至求一隅清净,亦属奢望。) 云蘅(观察者)于心底默念,这念头冰凉,划过心湖,不起波澜。
同批入宫的几位采女,性情各异。有活泼娇俏如柳氏者,已凭着几句机灵话,得了管事嬷嬷的青眼;有家世稍显、沉默寡言如陈氏者,终日低眉顺目,似要缩进墙壁里去;亦有如那位名唤李晚晴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与急切,目光扫过他人时,总带着掂量与审视。
(众生百态,贪嗔痴慢,于此方寸之地,已初现端倪。) 云蘅静坐于窗下,手中捧着一卷宫中规仪,目光却似穿透了纸页,落在那庭院中一株开得正盛的木槿花上。花开花落,本是寻常,在此地,却似乎都沾染了荣辱兴衰的隐喻。
“云妹妹倒是好定性。”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亲昵。
云蘅回首,是李晚晴。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衬得肌肤胜雪,发间一支简单的银簪,却勾勒出几分不属于采女身份的精致。
“李姐姐。”云蘅起身,微微颔首,礼数周全,神色平淡。
李晚晴走近,目光在云蘅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在她手边的书卷上,笑道:“整日对着这些枯燥规仪,也不嫌闷得慌?我听说,过几日宫中设宴,咱们这些新入宫的,或许有机会在贵人面前露个脸呢。”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向往与试探。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八苦,皆由此“求”字而生。) 云蘅心中明晰,李晚晴的“求”,是恩宠,是地位,是摆脱眼下这卑微处境的捷径。而她,观察者,所求为何?是体验,是勘破,是于此红尘迷障中,寻得一丝超脱的灵光。
“妹妹愚钝,只恐规矩不熟,冲撞了贵人,还是先谨守本分为好。”云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易靠近的疏离。
李晚晴眼底闪过一丝不以为然,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云妹妹,你我同期入宫,理当相互扶持。我听闻,那柳采女昨日已偷偷往淑妃娘娘宫中送了一方自己绣的帕子……这风向,咱们可得瞧准了。”
(业风起于青萍之末。一念攀缘,便种下来日纠葛之因。) 云蘅看着李晚晴眼中闪烁的算计,仿佛看到了无数轮回中,被欲望驱使、沉沦苦海的灵魂缩影。她不动声色地退开半步,轻声道:“姐姐消息灵通。只是宫中行事,稳妥为上。”
正说着,一名面生的宫女端着茶点进来,低眉顺目地为二人斟茶。动作间,云蘅却敏锐地察觉到,那宫女的目光极快地在李晚晴发间那支银簪上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嗯?) 观察者的灵觉微微一动。那目光并非寻常的欣赏,带着一丝极淡的……确认?
宫女退下后,李晚晴犹自沉浸在“相互扶持”与“瞧准风向”的构想中。云蘅却已无心应酬,她借故起身,行至窗边。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风卷起庭前落叶,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闷。
(因果之线,已开始缠绕了么?) 她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张力在这小小的宫室间弥漫。李晚晴的野心,柳采女的钻营,那宫女意味深长的一瞥……皆如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涟漪。
这具身躯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带来一丝属于“云蘅”这个身份的、对未知命运的细微惶恐。然而,更深层的意识,那历经轮回的“观察者”,却如古井深潭,映照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端起那杯宫女奉上的茶,茶水微温,色泽清亮。她并未饮用,只是静静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模糊,扭曲,一如这人道众生,在欲望与规则的洪流中,难以看清本来面目。
(序幕已启,戏码将开。且看这红尘万丈,如何演这一场贪嗔痴慢疑的大戏。而我,既是戏子,亦是看客。)
风更大了,吹得窗棂作响。云蘅(观察者)闭上眼,不再去看那纷扰的庭院,而是将感知向内收摄。外境的风波迟早会涌至身前,而内心的澄明,才是渡过这“人道”苦海,唯一的舟筏。
只是,这舟筏,在此世,能经得起几重风浪?她尚不知晓。唯有一点清晰:(体验,观察,超越。此乃此行目的。)
第十一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