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城商业中心的午后,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发黏,热风裹着奶茶店飘来的甜香,糊在人脸上闷得慌。熊哥蹲在路口的梧桐树下,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刚发出去一叠培育钻石的宣传单,指缝里还沾着纸页的油墨味。他抄起脚边的军绿色水壶往嘴里灌,壶底只传来“咕咚咕咚”的空响,才想起早上出门太急,忘了接水。
“啊,又没了。”熊哥咂咂嘴,把水壶往地上一墩,站起身捶了捶发酸的腰。视线扫过对面一溜店铺,大多是卖奶茶、做美甲的,门口都支着小桌子揽客,唯独中间那家“金可家政”的玻璃门紧闭着,招牌上的红漆褪了点色,看着安安静静的。
“就这个了。”熊哥眯着眼打量,透过玻璃能看见里头摆着两张旧沙发,一个中年女人正坐在桌后翻报纸,头发绾成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看着没什么攻击性——比昨天遇到的那个卖奢侈品的老板娘和善多了,至少不会没说两句话就把人往外赶。
他整了整皱巴巴的poLo衫,把宣传单叠好塞进裤兜,推门走了进去。门上的风铃“叮铃”响了一声,女人抬头扫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没说话,只是朝对面的沙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老板娘,今天有空喝茶啊?”熊哥先开了口,脸上堆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推销的骗子,“我是熊哥,做培育钻石的,就是裸钻定制,想跟您谈谈合作的事儿。”
金可把报纸放在桌上,指尖在杯沿摩挲着——杯子里的菊花茶早就凉了,花瓣沉在杯底,像她这半天的生意一样冷清。她抬眼再看熊哥,男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皮鞋上沾了点灰,衬衫领口被汗浸得发潮,眼里带着点生意人特有的急切,又藏着点小心翼翼,倒不像那些油滑的推销员。
“大学生创业?”金可问,声音不高,带着点广州话特有的软调。她在这大学城开家政店三年了,见多了想赚点外快的学生,也见多了像熊哥这样跑断腿找合作的年轻人,大多不容易。反正店里也没生意,听听也无妨,就当解闷了。
熊哥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算半个吧,我之前在珠宝店干过,知道这行水深,培育钻石现在是风口,大学生结婚、送女朋友礼物都喜欢这个,性价比高。”他说着就想掏宣传单,手伸到一半又顿住,怕太冒失惹老板娘烦,“您这儿是做家政的,我想着……您接触的客户多,要是有谁想定制钻石,您帮我牵个线,我给您回扣,肯定比您接两单保洁赚得多。”
金可没接话,端起凉掉的菊花茶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路口有几个学生提着行李箱走过,应该是放暑假要回家的。她心里却在盘算着广州家政市场的行情:这两年大学城周边的小区多了,很多业主是陪读的家长,或是刚工作的年轻人,要么没时间做家务,要么懒得做,家政需求确实不少,但竞争也大,光这一条街上就有三家家政店,她这店没什么优势,全靠老客户撑着,有时候一周都接不到几单像样的生意。
“培育钻石……跟天然钻石有区别吗?”金可忽然问。她不是没听过这东西,但总觉得“培育”两个字,听着就不如“天然”值钱,客户能接受吗?
熊哥眼睛一亮,这是有戏的意思。他往前凑了凑,声音放低了些,像是怕被人听见:“区别不大,肉眼根本看不出来,成分都一样,就是生长环境不同。天然钻石卖的是品牌和故事,培育钻石卖的是实在,同样大小的,能便宜一半还多。”他想起上周一个客户,预算有限,用培育钻石做了枚钻戒,女朋友拿到手哭了半天,还以为是多贵的东西,“您想啊,您的客户里,肯定有要结婚、过生日的,要是预算不够,又想要个大钻戒撑场面,这不就是刚需?”
金可指尖顿了顿,心里琢磨开了。她的客户里,确实有不少年轻人——上次给一个刚结婚的小夫妻做保洁,女主人就抱怨过钻戒太贵,说花了三个月工资,要是早知道有培育钻石,说不定就选这个了。还有些陪读的家长,想给女儿买个首饰当成年礼,又怕买贵了浪费,培育钻石倒真能满足这种需求。
“你说的回扣……怎么算?”金可抬头看他,眼神里多了点认真。她不是贪心的人,但店里生意不好,能多一笔收入总是好的,再说,只是牵个线,也不费什么事。
熊哥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他伸出三根手指:“成交一单,我给您百分之三的回扣。要是单值超过五万,给您百分之五。您放心,我这儿都是明码标价,客户付了钱,我当天就把回扣转给您,绝不拖。”他怕金可不信任,又补了一句,“我在这附近租了个小工作室,您随时能找到我,要是客户有什么问题,我全权负责,绝对不麻烦您。”
金可沉默了几秒,脑子里过了一遍风险——要是客户觉得培育钻石是假货,会不会找她麻烦?但转念一想,熊哥既然敢开工作室,肯定有资质,再说,她只是介绍,具体的事情让熊哥去对接,她只负责牵线,出了问题也怪不到她头上。
“行,我试试。”金可终于点头,拿起桌上的笔,在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我有客户问起,就给你打电话。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再给我两张宣传单,我看看。”
熊哥喜出望外,连忙掏出宣传单递过去,又把自己的手机号、微信都写在便签纸上,字写得歪歪扭扭,却很认真:“谢谢老板娘!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让您白忙活。要是以后您店里需要做清洁,我免费帮您做,我以前在老家干过装修,擦玻璃、拖地都在行!”
金可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不用,你把生意做好就行。”她拿起宣传单,上面印着培育钻石的图片,亮晶晶的,跟天然钻石没什么两样,下面还写着“定制周期7-15天,支持复检”,看着挺正规。
熊哥坐了一会儿,又跟金可聊了聊家政店的生意,知道她主要做日常保洁、深度清洁,还有家电清洗,就顺着话茬说:“老板娘,您这儿要是忙不过来,我也能帮您介绍人,我认识几个老乡,干活麻利,收费也公道。”他心里打着算盘,要是能跟金可处好关系,不光能卖钻石,说不定还能帮老乡找活干,一举两得。
金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熊哥倒是会做人,懂得互相帮忙。她心里对熊哥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行啊,要是真忙不过来,就找你。”
眼看快到傍晚,路口的人多了起来,熊哥知道不能再耽误金可做生意,起身告辞:“老板娘,那我先走了,您有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对了,您这水壶空了,我帮您接桶水来吧?对面就有直饮水机。”
金可看着他拎起自己桌上的空水桶,脚步轻快地走出去,心里忽然觉得,这下午的时间没白费。她拿起手机,把熊哥的手机号存进通讯录,备注“熊哥-培育钻石”,又拿起宣传单看了看,指尖在“定制”两个字上轻轻划了一下——或许,这真能给她的家政店带来点不一样的生意。
熊哥拎着装满水的桶回来,把桶放在墙角,又帮金可把水壶灌满,才笑着说:“老板娘,水给您接好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跟您聊。”
“别空手来。”金可忽然说,指了指桌上的菊花茶,“下次来带瓶冰红茶,我这儿有杯子。”
熊哥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嘞!明天肯定带!”
走出家政店,晚风一吹,熊哥觉得浑身都舒坦。他掏出手机,给老乡发了条微信:“找到个家政店的老板娘,以后说不定能帮你们找活干。”然后又点开跟客户的聊天框,回复了一句“明天给您发钻石的复检报告”,才哼着小曲,继续往路口走去——还有半叠宣传单没发完,得趁着傍晚人多,再多推几单。
金可看着熊哥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拿起桌上的宣传单,又看了一眼。她想起刚才熊哥说的话,拿出手机,给一个老客户发了条微信:“姐,你不是说想给女儿买个钻石吊坠当成年礼吗?我认识个做培育钻石的,性价比挺高,要不要帮你问问?”
没过多久,手机“叮”地响了一声,老客户回复:“培育钻石?靠谱吗?要是靠谱,就帮我问问。”
金可看着消息,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温水——还是冰红茶好喝,下次得让熊哥多带两瓶。她站起身,走到玻璃门前,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忽然觉得,这冷清的家政店,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