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全息投影上,代表“天劫”模拟能量稳定性的曲线依旧在危险区间剧烈震荡,像极了一个垂死病人的心电图。
陆研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深深插入发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第187次模拟实验宣告失败。他抬眼望向墙上那张居里夫人的画像——那位在简陋工棚里从数吨沥青铀矿渣中提炼出镭的先驱。她的眼神依旧坚定,仿佛在无声地追问:你,真的竭尽全力了吗?
“又卡住了...”陆研新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沙哑,“高温高压的参数组合几乎都试遍了,为什么就是无法复现‘灵石’形成时的那种能量共振?”
脚边,元宝抬起头,那双犬类特有的忠诚眼眸里,却闪烁着超越物种的智慧光芒。作为曾经的顶尖特工“鬼子六”,他比任何人都理解突破瓶颈需要的是什么——不是蛮干,而是灵感,是跳出框架的思考。
“呜...”元宝用鼻子轻轻蹭了蹭陆研新的裤脚,然后转头望向实验室另一端。那里陈列着几件精美的青花瓷样品,是上次与景德镇材料研究所交流时收到的礼物。在灯光下,瓷器表面那层温润的釉质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这一瞥,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
“烧瓷...” 一个念头在元宝脑海中炸开。那历经千年锤炼的陶瓷烧制工艺,不正是最精妙的材料转化艺术吗?从平凡的泥土,经过烈火的洗礼,蜕变成温润如玉的瓷器——这个过程,与“灵石”在“天劫”中诞生的设想,何其相似!
元宝猛地站起身,尾巴不自觉地快速摇摆,发出急促的吠叫。
陆研新顺着元宝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那几件瓷器上,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渐渐燃起光芒。
“你说得对,元宝。”他蹲下身,抚摸着伙伴的头,“我们一直在用最尖端的科技追求突破,却忽略了古人千年前就已经掌握的材料转化智慧。”
他快步走到陈列架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件斗彩瓶,指尖感受着那经过千度高温淬炼后变得坚硬无比的胎体,以及覆盖其上的那层晶莹釉质。
“景德镇的匠人们,能用最普通的泥土,经过‘一道泥,一道釉,七十二道工序’,最终在窑火中完成从凡土到美器的蜕变。”陆研新的语气越来越兴奋,“这其中蕴含的材料相变原理、能量控制技巧,或许正是我们需要的‘灵感钥匙’!”
元宝赞同地吠叫两声,脑海中已经开始规划行程。作为前特工,他深知实地考察的价值——有些知识,是任何文献都无法完整记录的,它们只存在于老匠人的指尖,存在于窑火跳跃的光芒中,存在于开窑时那决定成败的一瞬间。
“去景德镇!”陆研新下定决心,“我们需要亲眼看看,那些泥土是如何在烈火中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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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镇陶瓷:土与火的涅盘艺术
决定已下,陆研新立刻着手研究景德镇的陶瓷工艺。随着了解的深入,他越发确信,这座千年瓷都蕴藏着他们需要的答案。
景德镇陶瓷制作远非“入窑一烧”那么简单,而是一套历经千年锤炼的完整体系。陆研新特别被其精妙的流程设计所吸引,他将其整理成清晰的图表,反复研究:
A[原料配制] --> b[坯体成型]
b --> c[利坯修整]
c --> d[素烧<br>(约700-800c)]
d --> E[彩绘装饰]
E --> F[施釉]
F --> G[釉烧<br>(约1300c)]
G --> h[成品]
subgraph 装饰技法
E1[釉下彩]
E2[釉上彩]
E3[釉中彩]
end
E --> E1
E --> E2
E --> E3
```
第一阶段:原料配制 — 万变始于其宗
“这和我们的材料准备何其相似!”陆研新指着图表的第一阶段感叹道。
景德镇陶瓷的骨骼与肌肉来自于两种核心原料:
瓷石 - 富含石英和绢云母,提供瓷器坚硬的骨架;
高岭土- 以景德镇高岭村得名,赋予瓷器良好的可塑性和稳定性。
“看看他们的原料处理工艺。”陆研新继续分析,眼中闪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开采、粉碎、淘洗、陈腐...每一步都蕴含着材料科学的智慧。”
特别是“陈腐”这一环节——将制备好的泥料放置在阴湿处贮存,使其水分均匀分布——这让陆研新陷入了沉思。
“我们在材料预处理时,是否也忽略了某种‘陈腐’过程?让材料内部的能量场达到更稳定的状态?”他在实验笔记上飞速记录着。
元宝安静地趴在旁边,听着陆研新的分析,心中暗暗赞叹。这位科学家的思维果然敏锐,能够从古老的工艺中捕捉到现代科研的启示。
第二阶段:塑形修坯 — 完美源于精琢
当研究到成型工艺时,陆研新对“利坯”这一工序产生了浓厚兴趣。
“拉坯成型后的粗坯,要经过利坯师的精雕细琢。”他反复观看着一段老匠人利坯的视频,“用特制的铁刀在旋转的坯体上旋削,确保厚度均匀、形态精准...”
“均匀!”陆研新突然拍案而起,“我们的能量场分布是否也存在不均匀的问题?就像厚度不均的坯体,在高温下必然变形一样!”
元宝被这突如其来的灵感吓了一跳,随即会意地摇起尾巴。他知道,陆研新又向真相迈进了一步。
第三阶段:装饰施釉 — 点睛之笔
景德镇陶瓷的魅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其丰富多彩的装饰和晶莹剔透的釉面。陆研新特别关注了其中的“釉下彩”工艺。
“在素坯上绘画,然后施釉,一次烧成...”他沉吟道,“彩料被包裹在釉层之下,既保持了色彩的鲜艳,又使其永不褪色。”
这种“保护性封装”的思路让他联想到了“灵石”的能量封装问题。也许,他们需要的不是更强的能量,而是更巧妙的能量封装方式?
第四阶段:入窑烧成 — 凤凰涅盘
然而,最让陆研新和元宝着迷的,还是那神秘的烧成过程。景德镇陶瓷通常采用“二次烧成法”,这与他们的“天劫”模拟设想有着惊人的相似。
素烧 - 约700-800c,使坯体硬化,获得初步强度;
釉烧- 约1300c,使釉料玻化,完成最后的蜕变。
“阶段性能量施加...”陆研新若有所思,“我们是否也应该考虑分阶段模拟‘天劫’,而不是一次性施加全部能量?”
但最让他心驰神往的,是烧成过程中对“窑内气氛”的精确控制——氧化焰与还原焰的转换,直接决定了釉色的成败。
“就像‘天劫’中的能量性质变化,”陆研新激动地对元宝说,“不仅仅是量的积累,更有质的转换!”
而传说中的“窑变”——那种在复杂高温化学反应中产生的意外之美,更是让他看到了“灵石”形成的可能性:在极端的能量环境下,材料内部发生的不可预知的奇妙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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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的低鸣。陆研新和元宝却毫无睡意,他们的思绪已经飞向了那座千年瓷都。
“元宝,你看,”陆研新指着全息投影上景德镇陶瓷的工艺流程图,“从不起眼的泥土,到温润如玉的瓷器,这何尝不是一种‘天劫’后的重生?”
元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作为经历过生死轮回的灵魂,他比任何人都理解“涅盘”的含义。
“我们一直把‘天劫’想象成纯粹的毁灭,”陆研新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但也许,它更像是窑火对泥土的淬炼——既是考验,也是机遇;既有破坏,更有创造。”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行装。
“去景德镇,元宝。我们要亲眼见证泥土在窑火中的蜕变,要亲手触摸那历经千度高温后重生的瓷器。”
“也许在那里,在那些老匠人的指尖,在跳跃的窑火中,在开窑的刹那间...”
“就藏着我们苦寻已久的答案。”
元宝站起身,坚定地跟在陆研新身后。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考察,更是一场朝圣——向千年智慧致敬,向涅盘重生求证。
实验室的灯光渐次熄灭,而新的希望,已经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