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抢救室的灯光,终于在历经数小时的鏖战后,由刺目的红转为平稳的绿。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他走向如同雕塑般守在门口的陆研新:“患者抢救过来了,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主要是大剂量安眠药导致的深度中枢神经抑制,我们已经进行了彻底的洗胃、导泻,用了相应的拮抗药物,并且通过补液和利尿加速了药物代谢。幸好送来得还算及时,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现在需要转入IcU密切观察24到48小时,防止并发症。”
陆研新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亏及时扶住了墙壁。他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感激:“谢谢!谢谢医生!”
“不用谢,这是我们的职责。老人年纪大了,这次损伤不小,后续需要好好静养和调理。”医生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很快,奶奶被护士从抢救室推出来,转移向重症监护室。她依旧昏迷着,面色苍白,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连着输液管和各种监护仪器的线缆,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陆研新亦步亦趋地跟在移动病床旁,紧紧握着奶奶那只没有输液、布满老年斑的手,眼眶通红,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
元宝安静地跟在后面,金色的瞳孔注视着奶奶,灵觉细细感知着她的生命气息,确认那微弱的火苗正在药物的辅助和身体本能的求生欲下,一点点重新变得稳定、明亮起来。
将奶奶在IcU安顿好,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陆研新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长椅上。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金一诺打来的视频电话。
陆研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才接通了电话。
“研新!奶奶怎么样了?我刚刚接到消息,吓死我了!”屏幕里,金一诺的脸色同样焦急万分,背景似乎是她的书房,显然她也一夜未眠。
“抢救过来了,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在IcU观察。”陆研新哑声回答,将摄像头转向IcU的方向,让金一诺能看到里面安静躺着的奶奶。
金一诺看到奶奶虚弱的样子,眼圈瞬间就红了,她强忍着情绪,对着镜头轻声说:“奶奶,您一定要坚强,快点好起来!不要害怕,我们都在您身边呢!”她知道奶奶听不见,但这份心意必须传达。
她转而看向陆研新,语气带着愤怒和不解:“警察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他们把情况列为重大案件,已经启动了对‘周姨’的追捕程序!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姨她……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这个问题,同样萦绕在在场所有知情人的心头。周姨,那个平日里勤快、朴实、对奶奶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护工,那个由金一诺母亲金曼如亲自推荐、声称知根知底的人,怎么会突然下此毒手,然后仓皇逃窜?
“是啊,怎么会是她?”陆研新痛苦地闭上眼,“当初金伯母极力推荐,说周姨家境清白,人也老实本分……背调显示她家几代贫农,背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怎么会……”
脑壳痛!巨大的困惑和背叛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一个看似最不可能的人,却做出了最恶毒的事情,这比明确的敌人更让人感到不安和恐惧。
元宝蹲坐在陆研新脚边,看似在休息,实则它的“最强大脑”——融合了前世特工缜密思维和今生灵能加持的超级计算核心——正在全功率运转,进行着深度思考。
【周姨……到底是谁?】
它的意识海中,无数线索碎片开始飞速碰撞、组合:
· 时间点: 周姨的出现,是在金曼如病重、金一诺需要人照顾奶奶之后。推荐人是金曼如。
· 行为矛盾: 平日表现无可挑剔,勤劳、细心,对奶奶有真感情(这一点元宝能感知到)。但突然下药、逃跑,行为决绝。
· 晗冰的试探: 晗冰为何突然对周姨产生怀疑,甚至不惜动用团团这只初步具备灵能沟通的仓鼠来探查?她察觉到了什么?
· 奶奶的遭遇: 上次,奶奶曾被不明人士试图绑架(林修远所为)。这次,是被下药。目标直指奶奶这个看似普通、却与陆研新、金一诺关系密切的老人。
· 林修远的结局: 警察内部传回的确切信息,前世那个绑架奶奶未遂的林修远,早已在牢房中因群殴而死亡。
【林修远已死……那还会有谁?如此执着地要害一个与世无争的耄耋老人?】元宝的意识核心泛起冰冷的波澜。排除法之下,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却又在逻辑上隐隐契合的猜想,逐渐浮出水面。
难道……现在的“周姨”,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周姨?而是……某个本该已经“死亡”的人,通过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占据”了周姨的身体?
这个想法让元宝自己都感到一丝寒意。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世界,远比它想象的还要“魔幻”。灵气复苏带来的,恐怕不仅仅是动物开智,可能还有更颠覆常理的现象。
“这世界真魔幻……”陆研新无意识地低语,仿佛回应着元宝心中的感慨,他抬起头,看着IcU里的奶奶,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解,“总有一些人,戾气太重,心思歹毒,为什么要一次次地伤害奶奶这样无辜的老人?她做错了什么?”
他想起了父母车祸双亡后,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是奶奶,用她并不宽阔却无比温暖的怀抱,接纳了他,抚养他长大,教他做人,成为了他生命中唯一不变的、最坚实的港湾。奶奶在,家就在。如果奶奶不在了……陆研新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默默垂下头,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奶奶……”他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祈求,“您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好好的!”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迷茫和悲伤,而是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和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看向脚边的元宝,元宝也正好抬起头,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他决绝的眼神。
无需言语,人狗之间的灵魂链接瞬间达成共识。
陆研新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冰冷的杀意,仿佛立下血誓:
“凶手,无论她是谁,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
元宝的传音同步在他脑海响起,带着前世王牌特工的冷酷与今生守护者的不容侵犯:
【我和你都必将她追回来,让她跪在您面前,为您赔罪!】
誓言既出,驷马难追。奶奶的遇险,彻底点燃了陆研新内心深处被科研理性压抑的血性与锋芒,也坚定了元宝肃清一切威胁的决心。迷雾依旧重重,敌人的真面目隐藏在水面之下,但猎手,已经亮出了獠牙。这场守护与复仇的征程,才刚刚进入更加凶险的章节。IcU内,监护仪的滴答声规律而平稳,象征着生命的顽强;IcU外,复仇的火焰与守护的意志,已如燎原之势,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