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空渲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车子平稳地驶入熟悉的老城区。后座上,玩了一天的晗晗已经靠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睡着了,怀里还紧紧抱着在新环球影城买的迷你变形金刚。晶宝乖巧地蜷缩在她脚边的猫包里,元宝则蹲坐在副驾,神情一如既往的警觉,只是眼神在扫过熟睡的晗晗时,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开车的陆研新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晗晗香甜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副驾驶上的金一诺也回头望去,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今天真是玩疯了。”一诺轻声说,语气里带着满足的疲惫,“好久没看到晗晗这么开心了。”
“你也一样。”陆研新低声道,趁着红灯,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交汇间,流淌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情愫。新加坡之行,不仅扫清了连日来商业竞争的阴霾,更让两人的关系迈入了崭新的阶段。
元宝的意念适时插入:「注意,即将抵达目标区域。情绪放松,但保持基础警戒。」
车子在奶奶住的那栋旧式居民楼下停稳。陆研新刚熄火,单元门里就传来了急促而欢快的脚步声。奶奶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些许面粉,显然是一直在窗口张望等着他们。
“哎哟!我的小宝贝回来了!”奶奶看到陆研新小心翼翼地从车里抱出还在揉眼睛的晗晗,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盛开的菊花。她连忙上前,想接过孩子,又看到自己手上的面粉,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
“奶奶!”晗晗看到奶奶,睡意醒了大半,伸出小胳膊就要抱,“奶奶,我们去看大黄蜂了!还有擎天柱!可高可高的过山车……”
“好好好,奶奶知道,我们晗晗最勇敢了!”奶奶接过晗晗,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连亲了好几口,眼里满是慈爱,“快谢谢哥哥姐姐,带我们晗晗去那么好玩的地方。”
“谢谢研新哥哥!谢谢一诺姐姐!”晗晗嘴甜地叫道,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元宝!”
元宝矜持地甩了甩尾巴,算是回应。
“奶奶,您太客气了。”金一诺笑着从车里拿出大包小包的礼物,有给奶奶买的营养品和新款轻便的护膝,还有给晗晗的新衣服和玩具,“这几天辛苦您一个人在家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年轻人出去走走看看才好!”奶奶乐得合不拢嘴,看着眼前登对的金一诺和陆研新,越看越满意,眼神在他们之间逡巡,意有所指地说,“看到你们好好的,我这心里啊,比吃了蜜还甜!研新啊,以后可要多带一诺回来吃饭!”
陆研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耳根微红,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嗯,奶奶,我们会的。”
金一诺落落大方地挽住陆研新的胳膊,笑着回应:“奶奶,以后我们肯定常来蹭饭,您可别嫌我们烦。”
“欢迎还来不及呢!”奶奶抱着晗晗,一边引着大家上楼,一边絮叨着,“对了,跟你们说个事儿。今天下午啊,有个自称是社区爱心基金会的人来过了,说是关注留守儿童和困难家庭,给晗晗送来了一个新书包,还有几套新文具!你看,这社会还是好人多啊!”
奶奶说着,指向客厅的沙发。只见一个崭新的、印着流行卡通图案的粉色双肩书包端正地放在那里,旁边还放着几个印着同样logo的文具盒和笔记本。书包看起来质量很好,设计也很时尚。
晗晗一听有新书包,立刻从奶奶怀里滑下来,兴奋地跑过去,爱不释手地摸着:“好漂亮的书包!”
金一诺和陆研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虑。社区爱心基金会?他们之前并未听说有这方面的项目对接,而且时机如此巧合。
陆研新走近几步,看似随意地拿起书包掂量了一下,手感略沉。他作为材料学博士,对物体的密度和结构有着本能的敏感。这个重量,似乎超出了普通书包加上文具应有的范畴。
元宝也悄无声息地走到书包旁边,鼻子微微抽动,它的感知远比人类敏锐。「书包内部,有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动,频率稳定,疑似精密电子元件待机状态。材质夹层有屏蔽设计,普通检测手段难以发现。」
意念传音同时进入陆研新和金一诺的脑海。两人心中同时一凛。果然不是简单的赠与。
金一诺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对奶奶说:“是啊,真是有心了。晗晗,喜不喜欢这个新书包啊?”
“喜欢!”晗晗用力点头,已经开始试着把新文具往书包里装。
“喜欢就好。”金一诺蹲下身,帮晗晗整理了一下衣领,眼神温柔,但心底却泛起一丝冷意。她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是晗冰的手笔。那个身份特殊、不能亲自养育女儿,却又无法完全放下的母亲。用这种方式,时刻掌握女儿的动态吗?这究竟是关心,还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陆研新轻轻拍了拍一诺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他走到窗边,假装查看奶奶养的花,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楼下街道和对面楼房。没有发现明显的监视点。对方做得很隐蔽。
“奶奶,”陆研新转过身,语气轻松自然,“这书包看着挺结实的,晗晗上学用正好。不过现在电子产品多,要是里面能有个定位器什么的,您接送她也更放心。”
奶奶一听,连连点头:“是是是,研新你想得周到!现在外面车多,有个定位是放心些。”老人家完全没往其他方面想,只觉得是陆研新细心。
金一诺立刻明白了陆研新的意图——顺势而为,不打草惊蛇。她也笑着接口:“对啊,还是研新想得周到。晗晗,以后背着新书包,要听奶奶和老师的话哦。”
“嗯!”晗晗用力点头,已经完全被新书包吸引了注意力。
元宝蹲坐在一旁,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数据流般的光芒一闪而过。「已尝试进行初步信号分析。该设备采用加密无线传输,功耗极低,内置备用电源。主要功能应为环境音采集和定位,暂时未发现主动扫描或视频传输模块。信号接收端指向……城中风神投资大厦区域。」
果然是她。晗冰。
这一刻,温馨的民居内,暖黄的灯光下,奶奶的唠叨,晗晗的欢笑,与这隐藏在粉色卡通书包下的冰冷监视,形成了无比突兀又令人心寒的对比。金一诺看着天真无邪的晗晗,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成为大人之间博弈的筹码。
与此同时,风神投资大厦第十七层,新挂牌的“风神医疗”总经理办公室内,气氛冰冷而压抑。
林修远坐在宽大奢华的真皮办公椅上,却感觉如坐针毡。他身上那套晗冰“赞助”的高级西装,剪裁合体,面料考究,却像一层粘腻的壳,裹得他喘不过气。办公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但他只觉得那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黑暗。
他的面前,放着一份名为“糖立清”新型糖尿病疗法项目的初步资料。资料印制精美,数据图表看起来颇具说服力,宣称采用某种“天然植物萃取物”,能“靶向修复胰岛功能”,“实现糖尿病逆转”。
但以林修远多年的临床经验,他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猫腻。动物实验数据过于完美,缺乏关键的大样本双盲对照临床试验数据,对可能产生的副作用轻描淡写,所谓的“核心萃取物”成分标注模糊……
这根本不是一个成熟的医疗项目,更像是一个精心包装的、准备推向资本市场圈钱的噱头。而他,林修远,前县医院内分泌科主治医师,现在的风神医疗总经理,被要求做的,就是为这个噱头,披上专业的、可信的外衣。
办公桌一角,那个精致的仓鼠笼里,“团团”依旧在跑轮上不知疲倦地奔跑,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在为他的内心倒计时。
晗冰的要求言犹在耳:“林总,资本需要的是故事,是信心。细节,可以优化。”
如何“优化”?那就是让他昧着良心,撰写一份充满诱导性语言、刻意忽略潜在风险、极力夸大疗效的“专家评估报告”。这份报告,将成为“糖立清”项目吸引投资、甚至未来忽悠患者的重要工具。
他的手紧紧攥着钢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医生的誓言在脑海中回荡,那些信任他的病人的面孔一一闪过。他想起之前在医院,他曾因为坚持用药规范,拒绝给关系户开不必要的昂贵辅助药,而被科室主任批评“不懂变通”。那时他虽觉憋屈,但内心是坦然的。
可现在呢?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他的新秘书,一个妆容精致、眼神精明的年轻女人,据说是晗冰亲自挑选的。“林总,晗总让我提醒您,关于‘糖立清’项目的初步评估意见,明天上午十点前需要提交到集团。”
“我知道了。”林修远的声音有些沙哑。
秘书没有离开,反而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晗总还让我转告您,您母亲下一阶段的靶向药,我们已经联系了国外的渠道,最快下周就能安排上。费用方面,您不必担心。”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林修远最脆弱的地方。这不是关心,这是提醒,也是警告。他已经上了船,就没有回头路了。
秘书离开后,办公室重新陷入死寂。只有“团团”奔跑的沙沙声,和他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挤压出去。然后,他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光标在空白的页面闪烁,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他颤抖着手指,敲下了标题:《关于“糖立清”项目市场前景与临床价值的专家初步评估意见》。
每一个字,都像有千斤重。他努力回想那些曾经嗤之以鼻的、医药代表们常用的夸大其词的套路,试图组织语言。他写到“独特的天然成分”,删掉。又换成“革命性的治疗思路”,依旧觉得刺眼。
最终,他颓然靠在椅背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他做不到。至少现在,他还无法完全摒弃一个医生的良知。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目光扫过角落的仓鼠笼,那只叫“团团”的波利仓鼠依旧在疯狂奔跑。他忽然想起晗晗那只名为“崽崽”的金丝熊,想起金一诺当时收留林修远时,曾说“希望这里能成为一个让大家感到安心的地方”。
安心?他这里,只有无尽的煎熬和即将到来的堕落。
他走到笼子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触碰那只仓鼠,仿佛想从这弱小生命身上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笼子的瞬间,“团团”突然停止了奔跑,猛地转过身,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在办公室惨白的灯光下,竟反射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冰冷的光泽,直勾勾地“盯”着他。
林修远的手僵在半空,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宠物吗?
奶奶家,温馨的晚餐时间。
餐桌上摆满了奶奶的拿手菜,香气四溢。晗晗已经换上了家居服,叽叽喳喳地跟奶奶讲述着新加坡的见闻。那个崭新的粉色书包,被她珍重地放在了房间书桌旁的椅子上。
金一诺和陆研新帮忙布菜、盛饭,气氛融洽温暖。然而,两人交换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凝重。
元宝安静地趴在餐桌不远处,耳朵偶尔微动,似乎在监听着什么。它的意念再次传来:「书包信号稳定,处于监听状态。已尝试进行低强度干扰,使其接收到的环境音略带模糊,但未完全屏蔽,避免引起对方警觉。」
陆研新微微点头,给一诺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明天回工作室,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安保和信息保密级别。”
金一诺点头,同样低声回应:“尤其是‘一诺金选’小程序的开发数据和核心设计。另外,林修远那边……我总觉得不安。”
她的话音刚落,陆研新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匿名发送的加密信息,元宝瞬间将其捕获并解密,内容显示在陆研新脑海中:
「风神医疗已启动‘糖立清’项目,林修远负责。小心。」
发送者信息模糊,但元宝分析信号特征后,给出了一个极低概率的匹配指向——与之前试图联系“隐锋”的某个加密信道有微弱相似。
陆研新瞳孔微缩。消息来源不明,但内容与他们的猜测吻合。林修远,果然已经成了晗冰的棋子。而这条警告信息,又是来自何方神圣?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感觉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温暖的家常灯火之下,是远比商业竞争更加凶险的暗流。他们不仅要守护梦想和事业,还要守护身边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与安宁。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