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勋贵有培养奴才的习惯,那些奴才的来源,有家中奴婢的家生子,有被遗弃的婴儿,也有因为家中实在困难不得不卖儿卖女的。
能被主子重用,且到主子身边伺候的奴才,皆是从小便经过培养的,对于他们来说,为了自己主子去死是再荣耀不过的事。
竹良也是这样。
竹良自小在育奴所长大,所学的只有忠诚二字,比起其他奴才,他不够聪明,做不了间谍;不够稳重,担不起重用;不够强壮,不能为主子出生入死;长相也不够出众,不能得主子喜爱;他以为自己会这样平凡的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闯入他的眼帘,那个孩子和他差不多大,但他浑身锦衣绫罗,佩玉穿金,和他这个浑身灰扑扑的奴才完全不一样。
那一刻,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管事口中所说的主子。
那一天的竹良鼓起勇气走到了小少爷面前,忍着后背的鞭伤,他跪在小少爷脚边,请求小少爷将他带走。
小少爷很是纯善,甚至没有多说,就将他带走了,为他治好了背后的伤,从此他留在了小少爷身边,他不再是育奴所一个没有归处的奴隶,他有了名字,叫做竹良,他能够穿带有颜色的衣裳,能够吃到许多好吃的东西,竹良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平凡的奴才了,他有了主子,他很是高兴。
后来,小少爷成了侯府的世子,竹良也借着主子的光,在许多奴才里有了脸面,他那时就觉得,这一辈子都值了。
只是不知道,若他知道有这么一天,还会不会鼓起勇气出现在他的小少爷面前。
偌大的侯府总有空闲的地方,竹良便被单独关在一个屋子里,可能是碍于他是世子的人,他虽然被关着,但待遇还好,至少没有刑罚上身,每日也有人来给他送饭。
屋内没有灯光,但月光洒在屋子里也不至于太过昏暗,竹良独处了许久,他很是担心自己的主子,但每日给他送饭的人从不回他的话,他什么消息也套不出来,只能暗暗在心里祈祷主子没事。
“啪啦啪啦~”
【是开锁的声音。】竹良心里暗想。
躺在床上的竹良起身,循着月光他看向门前,出乎意料竟然是他的主子。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主子身边,就像第一次见他时一样,跪在他的脚边,“主子,您是来接小良子回家的吗?”
林祁沉默下来,这句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但竹良不愧是最忠心的奴才,自然不会让自己主子为难,其实主子亲自过来时他便有了预感,但还是不信命逾矩多问了一句,但主子不说,他不能让主子为难。
像第一次见面一样,竹良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主子,他拉着林祁的衣裳,祈求说道:“主子,求您亲自赐小良子一死吧!”
第一次见面,竹良求着跟了主子,最后一次见面,竹良求了主子亲赐一死。
“小良子,你后悔吗?”良久,林祁声音沙哑问道。
“奴不悔,若再来一次,奴还是会跑到主子面前,求您收留。”
“你还有什么心愿?”
“奴只求主子往后一定要开心,对了,主子一定不要忘了奴啊!”
明明马上就要死了,但竹良却没有一丝伤心,反而还是和往常一样嬉皮笑脸,想着逗自家主子开心开心。
他自小在育奴所长大,无父无母,由林家收养,得口饭吃,亲朋好友一概没有,唯一忠心的便是眼前的主子,就算要死了,但只要想到是为了主子而死,他便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反而觉得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你,我会一辈子记住你!”
林祁将跪在地上的竹良拉起来,用力地抱住他。
这个动作倒是让竹良不知所措起来,嘴里说着这不合规矩,却舍不得推开主子,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下。
“主子,小良子怕痛,求您给副立即发作的毒药吧,还有,主子,死人太丑了,您不要看……”
后面竹良还絮絮叨叨了许多,林祁耐心听着。
最后,竹良死在了他主子的身边。
……
平阳侯府的二少爷还是没有熬过病痛去了。
这让京城中了解过他的人皆叹“天妒英才”。
由于林凡没有加冠成年,他的丧事办的悄无声息。
平阳侯府都没有挂白,只是在府门悬挂一面 “素色牙旗”,并派管家去往亲族报丧,对朝中同僚、其他勋贵府第,也仅让门房告知 “府中幼公子偶殇,暂谢访客”。
按着习俗,以小棺入殓,不在正堂设灵位,而是在林凡卧房窗边摆一张小案,放一个 “木主”,上只刻 “亡儿林凡之位”,案前点了1盏长明灯,供其生母、兄弟姐妹或来往宾客每日添一炷香。
林凡生母早亡,又只是未入仕、未成亲的小公子,也没有交往很好的友人,故来吊唁的人只有尚在京中的三叔父一脉以及靠着平阳侯府入仕的二叔父三子,至于辽东郡王一脉与平阳侯府以及算是远亲,再加上卑不动尊,只有管事被派来慰问一二。
林凡的丧仪便在无人在意中过去。
或者说并不是无人在意,比如林凡的攻略目标对其逝去的消息反应不一。
礼部侍郎家二小姐对林凡情根深种,在听闻林凡死去的消息时一度昏厥想要跟着去了,还好的是礼部侍郎家规矩甚严,对二小姐也很是看重,在其母亲日日夜夜陪着其过了一个月后,二小姐王如萱突然醒悟过来。
据她对家人所说,她前两个月仿佛做梦了一般,突然便被林凡吸引,甚至到了非卿不可的地步,还好及时醒转,没有酿成大错。
王如萱母亲也是松了口气。
丞相府嫡小姐听闻此消息只是哭过一场,再睡了一觉之后,便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林凡在她的记忆中也逐渐消退。
至于林凡刚接触到的九公主,只是惋惜一二,并惆怅一番,这件事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