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听罢，四肢猛地在地面上刨出几道浅痕，像头被激怒的困兽扑到莫洋脚边，嘴里滚出粗砺的低吼，“老莫！这混账绝不能放跑！”
莫洋反手一挥，袖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抽在半空，随即摆了摆手。
那手势极轻，却瞬间压下高兴翻腾的怒火，示意他退下去。
高兴喉头滚动着还想争辩，可一路腥风血雨中攒下的默契让他硬生生憋住了。
他太清楚莫洋的性子，这男人看似散漫，实则眼里从不含沙子，绝不是会意气用事的蠢货。
此刻双方已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叛逃者”绕不过荧惑虫组成的网，也奈何莫洋三人不得，而莫洋他们，同样抓不住“叛逃者”。
难道，莫洋狗东西又在玩心眼了？高兴暗自腹诽。
可现在，明明他才是狗东西......
嘴角撇出半分怒意，高兴最终还是梗着脖子“哼~”了一声，转身退到严真真身旁。
“你是不是知道老莫想......”高兴抬头轻声问向严真真。
“嘘——！”
严真真的指尖闪电般抵上了高兴的嘴巴，眼神里的警示比任何话语都更锋利。
被围困的“叛逃者”始终沉默着，那团金色的光球里似乎藏着座正在酝酿喷发的火山。
“打算硬扛到死？”冷银色的手术刀被莫洋举在身前，反射出冷光，“既然如此——”他忽然转向严真真，“我们继续接引程序，别管它了。”
“等等！”“叛逃者”猛地一颤，终是绷不住开口，“除了这个问题，其他的我都可以回答你！”
莫洋眉峰微挑，旋即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才几番交锋早已让他断定，这“叛逃者”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得像剥洋葱似的一层层卸它防备。
“颜果！”
“倒是个有趣的名字，”莫洋嗤笑一声，笑意却没达眼底，“你是蓝星人？”
“生前......是！”颜果的回应里裹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莫洋听得清楚，他要的就是这份失控的怒火。
“怎么死的？”莫洋紧接着问道。
“这个轮不到你管！”
“被人害死的？”莫洋步步紧逼，声音里淬着寒意。
“我说了，不用你管！”
莫洋嘴角勾起抹了然的弧度，成了，猜中了。
他慢悠悠开口，言语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残忍，“就算我放你走，回了蓝星又能怎样？意识体投生，不过是个连奶都不会喝的娃娃。报仇？等你能握紧刀，怕是仇人早就安享完他的晚年了。”
莫洋能够想象到意识体转生后的桎梏，新生的躯壳如同牢笼，别说报仇，可能连清晰的记忆都难以维系。
颜果此刻的恨意越是炽烈，面对现实时就越是痛苦，也许它能等，但如果莫洋给了它选择，那就不一定了......
但，这不是莫洋的目的。
“用不着你假好心！你到底想问什么？！”颜果的声音彻底撕裂，光球剧烈地扭动着，如同一块正在被揉搓的面团。
“没什么，”莫洋忽然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眼神却始终锁定颜果，“只是佩服你的耐性，” 他突然抬手指向高兴，语气带着戏谑，“瞧见那只急脾气的狗没？如果有仇的话，他一般当场就报了！。”
“怎么还有我的事了！还有，老子不是狗！”
高兴炸毛般跳起来，却被严真真一把按住。
莫洋根本没有理会高兴的反驳，看向颜果的眼睛，右眼角抽动了几下，继续开口，“说不定，等到你有力气拿起刀的时候，你的仇人已经寿终正寝了，难道，你还想把他挖出来再杀一次不成？”
颜果的身躯骤然绷紧，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震颤，可它偏偏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莫洋能感觉到，它的愤怒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但还差一把火。
他缓缓收回手术刀，刀锋上的冷光扫过颜果，嗤笑一声，“你说愿为我效力三年？可除了逃跑，你还有什么用处？”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过去，“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我要来有什么用，我自认没有插花的闲工夫。”
莫洋要的从不是争辩，而是要狠狠砸碎颜果那层看似坚硬的心理防线。
他做到了。
颜果的理智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开。
“够了！我在卜凡星忍辱吞声这么多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为了在这跟你证明我的价值！”
话音还没在空气里站稳，莫洋的质问已如惊雷劈下，声音陡然拔高三倍，像把烧红的钢钳死死掐住颜果的话头，“害你的人，是不是藏在蓝星防御局？”
这问句绝非凭空而来，那两台突兀出现的微波发射器，还有马博和陈程辰不合时宜的身影。
这里，是李耳创造的化外之境，在恐龙主宰的那个可能性世界，迅猛龙“严真真”曾字字凿凿——没有观察者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入到化外之境内。
那马博和陈程辰是如何进来的，更别提防御局的人将微波发射器放在这里，而李耳却是一点都不知情？
化外之境与观察者是有着本命相连的，每一寸都是观察者意识的具象化，哪怕一粒尘埃的颤动都逃不过祂的眼睛！
若这猜测成立，莫洋眼前的一切便成了精心布置的皮影戏，所有光怪陆离，不过是李耳早就为他安排好的剧本。
颜果，就是李耳！
“你怎么猜到的？”颜果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成了李耳的声调。
“很难吗？”莫洋翻手向身前一挥，手术刀化作寒芒，直射向李耳，“还给你！”
李耳却动也不动，猩红长舌突然从唇间弹出，卷住手术刀，“咕咚”一声吞入腹中。
下一秒，祂的身形像被烈日炙烤的蜡像，粘稠的金黄色液体从光球里汩汩淌下，落在地面时瞬间凝结成晶，层层堆叠，最终塑出人形。
李耳再次出现在了莫洋三人的面前，同样的白色衬衫加黑色西裤，只是这一次，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无边眼镜。
祂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回答我，你怎么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