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发现气压服领口处浮现出像素状的碎片，那些闪烁的光点像被无形的引力牵引，正沿着脖颈飞速爬向莫洋的头顶。
莫洋抬手去挡，指尖却只捞到一片虚无。
碎片蔓延的速度比思维还快，转瞬便在他眼前合拢。透明的防护面罩将头颅整个罩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生命维持系统已激活。”机械的提示音在面罩内响起。
莫洋抬起的手拍在了玻璃面罩上，一个疑问出现在他的脑海——李耳既然放弃自己了，为什么还要救自己？
祂大可以让自己自生自灭，而不是给予自己防护。
祂在虚张声势！
祂根本没走！
狂喜还未攀上眉梢，眼前的一切突然开始扭曲。
舱内的仪表盘、高兴毛茸茸的耳朵、甚至连光线都在晃动，像被烈日烤化的沥青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高兴的一只前爪在眼前挥舞，此时的他也已经戴上了防护面罩，“嗯——？我这是眼花了吗？莫洋......”他转头时，正撞见莫洋的双手在眼前徒劳地摸索，“不对劲！这不是幻觉！”
令人牙酸的警告声再次撕裂空气，“冲击倒计时，10……”
莫洋的心脏骤然缩紧，对着高兴嘶吼，“高兴！到我这里来！”
此时警告声里的每一个数字都在震颤莫洋的灵魂，他根本不知道这所谓的混沌波会带来怎样的毁灭，是被撕碎成粒子，还是在扭曲的时空中永远漂流？
“1......”
下一秒，莫洋的轮廓突然像被投入沸水的蜡像般扭曲起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泛起水波状的褶皱，骨骼在皮肉下发出细碎的呻吟，整个，此时就像被一双大手随意揉捏的纸团，每道折痕都嵌着撕裂现实的锐响。
空间褶皱如潮水漫过脚背，眨眼间已将他裹挟。
无数股力量从三维坐标系的每个顶点涌来，有的像液压机碾过肋骨，有的似孩童揉搓橡皮泥般拧转他的脊椎，更有无数无形的巴掌抽打着他的神经末梢。
剧痛在血管里炸开，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的五脏六腑正顺着力场的裂隙渗出来，整个人正朝着分子级别的分崩离析加速坠落。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沼泽时，一阵震荡自他的脚下荡开。
“引力摆锤，启动，抵御效能91%。”
机械音刺破耳膜的刹那，莫洋感觉有层透明薄膜猛地裹紧身体，游走的剧痛渐渐消散，但残留的麻痹感仍在四肢百骸里肆虐。
他抱着高兴从驾驶位栽倒在地，金属地板的冰凉让他打了个寒颤，滚到一旁的高兴胸口起伏得像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呜咽。
莫洋盯着高兴那剧烈颤动的胸膛，喉咙里挤出沙哑的气音，“没死......就好......”
他用胳膊肘撑着地面艰难起身，因为现在的每一秒都在全息投影的倒计时里燃烧。
最致命的一点，莫洋意识到，刚才的混沌波已经被引力摆锤抵消了91%的力量，可即便是这剩下不足一成的力量，已经差点让他们变成两滩肉泥。
按照物理法则，越靠近风暴中心，力场强度会呈几何级数暴增。
他不敢想象下一波冲击会是什么模样，更不敢去想挡在前面的严真真此刻是否还保持着人形。
“难道刚才那句话还不够分量吗？”
莫洋咬住舌尖逼退眩晕，血腥味让思维清醒了几分。
全息投影里的碰撞时间已经只剩下9分钟！
想着，莫洋再次开口，“我能帮你报仇！”
莫洋知道，自己赌的，是李耳回不来。
既然回不来，那么必然有着一个阻止祂回来的因由，而这个因由，说不定也是逼迫祂离开的原因。
几乎是比莫洋的话慢了0.3秒，李耳的声音就再次传来，“这是你说的，我没有逼你！”
“合着你就在这儿守株待兔！”莫洋在心里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脸上却不得不挤出妥协的弧度，“先收回时空乱流，我就兑现承诺。”
眼下的局势，除了合作别无选择。
李耳淡淡开口，“不急，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我不是已经答应帮你报仇了吗......”
“你觉得那是条件？”李耳轻笑一声，“那不过是我送给你的一个筹码罢了，至于这个筹码有没有用，得我说了算。”
莫洋的后槽牙咬得发酸，下颌线绷成了拉满的弓弦，“你说。”
两个字，短得像匕首。
“放开你的意识，让我探查！”
李耳的回答出乎了莫洋的意料。
诸葛迁迁曾经说过，即便是观察者，也无法干涉他人的意识，现在看来，这个范围还可以在扩大一点。
但是，他好奇的是，这个李耳为什么想要探查自己的意识？
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不过，现在他最担心的，是放开意识让李耳探查的话，那很可能就会暴露诸葛迁迁的存在。
莫洋不敢随意答应，转而在意识中喊向诸葛迁迁，“迁迁，怎么办，这个李耳想探查我的意识。”
——“那就让他探查！”
诸葛迁迁的随意也是莫洋始料未及的，她好像并没有把眼前的状况当回事。
“如果他发现你的存在呢？”
——“发现就发现呗，在这儿，观察者都只能当他的手下完成他的KpI，接受他的pUA。你觉得，他会在意你的意识里也存在着一个观察者吗？”
“你有些贬低你自己了，谁知道他憋着什么别的心思？”
——“那心思里，也绝不会有我。”
莫洋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毕竟，诸葛迁迁现在可以说是他最大的依仗，“你哪来的自信？”
诸葛迁迁再开口时，她的语调陡然转冷。
——“就凭他弄死我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服从是唯一的活路。至于活多久，看运气。”
说完，诸葛迁迁便是陷入了沉默，任凭莫洋如何叫唤都没再回应。
李耳见莫洋久久没有回应，又开口说道，“你还剩7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