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洋心头猛地一震，武则天怎会窥破他的异处？
方才那话锋虽然暗藏试探，但尚未触及他来自1300年后的真相。
这念头刚落，他便觉后颈寒毛倒竖，连张易之兄弟都未能察觉的玄机，这位女皇竟一眼洞穿？
帷幔内的沉香忽然凝住，武则天扶着鎏金案台微微欠身，珠翠在烛火里漾开细碎的光，“看来，朕之所言，是对的。”
“陛下何以知我非此间之人？”莫洋问道。
他的心中并未半点慌乱，别说是现在独木难支的武则天，就算是在她之前的众星捧月之时，莫洋也不会惧怕。
“狄仁杰......”武则天的声音漫过烛芯噼啪的轻响，“狄爱卿生前曾遇过与汝相似的异客。”
又是狄仁杰！莫洋齿间泛起苦涩。
那位早已化作枯骨的老丞相，不仅以生前布局搅动神龙政变的惊涛骇浪，竟连他这异世来客都算入了棋局。
这般算无遗策的天地局，究竟要何等经天纬地之才方能织就？
他对着虚空里的魂灵暗生敬佩，脊梁骨却莫名发寒。
莫洋紧接着问道，“狄公何时见过与吾相同之人？”
“故人已矣，说之无益。”武则天忽然轻笑，鬓边玉钗在暗影里晃了晃，“他的秘密早随棺椁封入邙山黄土。”
她抬眼时，凤目里盛着半世沧桑，“朕见过太多人，从他们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们有没有秘密。你眼中的东西，和他们不一样，像隔着一层雾，又像燃着一把火。”
既然武则天不说，莫洋觉得，再多问也没用，就像她说的，那秘密已经化作一捧黄土。
可女皇话锋里的绵劲，倒像是有千斤重担要托。他索性挑明， “陛下召我前来，恐非只为品鉴异客吧？”
武则天忽然笑了，笑声撞在帷幔上簌簌作响。
她指尖一推，那方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便在案上滑出半尺，“汝来到朕的大唐，是否乃是为了此物？”
莫洋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自踏入这帷幔之中以来，女皇的每句话都像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剖开他层层伪装这让他怎么能不惊讶。
“你是怎么知道的？”莫洋索性也不再隐瞒，直接说起了大白话。
武则天既然敢将传国玉玺暴露给他，那就说明，武则天根本不在意他是否要夺走传国玉玺。
其实莫洋一开始的计划也很简单，他本是打算借机靠近武则天，抢了传国玉玺后就用涟珑马上走人。
但眼下，武则天几乎是将传国玉玺主动献了出来，倒是让他有些好奇，这武则天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了。
“张易之和张昌宗的仙术就来自此物，而汝也有着同样的仙术。”武则天指尖叩着玉玺边缘，“这普天之下，传国玉玺仅此一枚，汝焉能不为此而来？。”
莫洋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本以为武则天知道些什么，原来都是靠猜的。
至于武则天知道传国玉玺里存在异能，莫洋也并不觉得奇怪，一个朝夕相处的物件，没发现它的不同，才让莫洋觉得奇怪。
“你既然知道我是为了传国玉玺而来，你还主动把它推给我，你就不怕我抢走吗？”莫洋盯着案台上的传国玉玺开口说道。
他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渴望，但他，更好奇武则天的目的。
“汝若是想要，取走便是。”武则天靠回了椅背之上。
莫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本以为自己出手去抢去夺 但却绝想不到，武则天会主动送给自己。
莫洋愣了半秒，问道，“此乃镇国之宝，皇权象征，你就送给我了？”
“拿去罢，”武则天忽然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轻得像吹过烛火的风，“不过，此物乃是赝品。”
莫洋的心里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他明显感觉自己被耍了。
不过，这也是他进入帷幔之后一直在疑惑的。
当时接触到玉石之时，他能明显感觉到玉石内的力量，而在刚才靠近传国玉玺之后，他根本没感受到从中有任何力量。
他感觉，那就是一块玉石做的印章，仅此而已。
武则天知道刚才的话会惹怒莫洋，不等莫洋开口，紧接着说道，“但朕知道，真的传国玉玺在哪里。”
“在哪里？”莫洋往前倾身，案上烛火将他的影子钉在帷幕上。
武则天却将玉玺往他面前又推了推，凤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答应朕的条件，朕便告知于汝。”
”请讲。“莫洋几乎是咬着牙应下。
为了那枚玉玺他已经历经生死，现在只差这临门一脚，纵是龙潭虎穴他也得闯。
武则天对着莫洋招招手，“汝上前来。”
莫洋将耳朵越过身下的案台靠了过去，只听武则天的气息拂过耳畔，“护住朕的家人。”
这平平无奇的六个字，竟让莫洋浑身一震。
他望着眼前垂垂老矣的妇人，忽然想起史书里那些被刻意模糊的记载——她虽改唐为周，却始终未绝李唐血脉；中宗、睿宗轮番为储，连后来开创开元盛世的李隆基，亦是她嫡亲的孙儿。
原来褪去帝王冕旒，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还是承认自己是李唐的媳妇，是大唐的皇后。
而在此刻，她是一位为了家人甘愿付出一切的母亲。
这位母亲早已看透一切，她知道，莫洋才是这次政变的幕后之人，也只有他，能最终保全她的家人。
涟珑回到了莫洋的体内，他对着武则天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仙人一诺，当如金石。”武则天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竟比玉玺更凉。
此时，莫洋在武则天的心中，已经等同于真正的仙人。
“自当如此！”
“那么，汝自当附耳过来......”
“当真？我已答应你的要求，若骗我，我自会反悔！”
武则天默然颔首，抓起莫洋的左手，在他掌心断续画了个方位，“朕之家人之生死皆在你的一念之间，这皇位，朕也已让出。若是骗你，于我，有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