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牢的寒气，比林风想象中更刺骨。
他抱着苏清寒缩在石室角落，融合后的半盏琉璃盏悬在两人中间，月白与冰蓝的光晕交织成薄罩，勉强抵御着从潭底涌上来的阴寒。苏清寒靠在他肩头，呼吸依旧微弱，脸色却比刚才好了些，苍白的唇瓣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这是盏魂净世之力的功劳。
“他们快进来了。”苏清寒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轻轻攥住林风的衣袖，“玄真子的修为在元婴后期，护山大阵一旦启动，我们插翅难飞。”
林风紧了紧手臂，将她护得更严实些。他能听到石室入口处传来的脚步声，玄真子的怒喝夹杂着执法弟子的咒语，青铜门上的符文正在重新亮起，显然是在加固封印。
“别怕。”林风低声说，目光落在潭水上，“刚才冰蛟消失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潭底有个洞口。也许……”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整座山腹都在摇晃，石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玄真子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厉：“苏清寒！你若再不将守盏人交出来，休怪老夫毁了这寒潭水牢，让你们祖孙三代的魂魄都困在此地！”
苏清寒的身体猛地一颤。林风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才想起墨长老提过，她的母亲就是被囚禁在这水牢中，最终灵力耗尽而亡。
“他在骗你。”林风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递些暖意，“护山大阵启动需要时间，我们还有机会。”
他的手刚触到苏清寒的指尖，两人颈后的印记突然同时发烫。半盏琉璃盏像是受到了牵引，光芒骤然暴涨，月白与冰蓝的纹路在光晕中流转，竟在空中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影像——那是一个穿着战甲的将军，正将一块血色琉璃碎片塞进医女的手中，背景是战火纷飞的城楼。
“第三世的记忆……”苏清寒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在传递盏魂时，用了‘血契’。”
林风心中一动。血契？难道说，只有通过血脉共鸣，才能彻底唤醒盏魂的力量？他看向潭水，琉璃盏魂的光芒正透过水面，与潭底某处产生强烈的呼应，那里一定有第三块盏魂！
“清霄宗的土遁术，你会吗？”林风突然问。
苏清寒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基础的遁地诀会一些，但这里的寒铁地基附有封印，寻常术法……”
“琉璃盏魂能破开封印。”林风打断她，目光坚定，“你帮我引动净世之力，我去潭底找第三块盏魂。只要集齐三块，说不定能冲破护山大阵。”
“不行！”苏清寒立刻反对，“潭底不仅有封印，还有无数怨魂，你的修为根本……”
“没有时间了。”林风按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说过，我们是双星现世，缺一不可。你在这里守住半盏琉璃盏，我去去就回。”
他不等苏清寒再反驳，便将半盏琉璃盏塞进她手中，同时运转守盏诀，将体内的灵力尽数注入她掌心：“用这个护住自己。”
苏清寒看着他眼中的决绝，到了嘴边的劝阻突然哽住。她想起山神庙里他执拗的眼神，想起落霞镇外他挡在身前的背影，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平凡的少年，身上竟藏着比星辰更坚定的光芒。
“小心。”她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触，将一丝纯净的寒月灵力渡了过去，“这是清霄宗的‘踏雪诀’，能让你在水中行动更轻快。”
林风笑了笑，转身跃入寒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比山涧的冰水冷上百倍。林风咬紧牙关，运转踏雪诀，身体果然变得轻盈了许多。他跟着琉璃盏魂投射的光柱往下潜，潭水漆黑如墨，能见度极低，只有颈后的印记在发烫，指引着方向。
不知潜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脚下踩到了坚硬的东西。借着盏魂的微光低头一看，竟是一具具冻在冰层里的骸骨，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空洞的眼眶对着上方，像是在无声地哀嚎。
“这些都是……”林风的心脏阵阵发紧。他认出其中一具骸骨上的服饰，正是清霄宗圣女的长袍。
就在这时，骸骨堆里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林风吓了一跳，挥拳想去打，却发现那只手的主人早已没了气息，只是怨魂的执念让它不肯松开。
“滚开！”林风低喝一声，引动体内苏清寒渡来的寒月灵力。银白色的寒气顺着脚踝蔓延，瞬间冻结了那只手，他趁机挣脱，加快速度向光柱源头潜去。
越往下潜，灵力波动越强烈。在潭底的最深处，果然有一块血色琉璃碎片嵌在寒铁地基的裂缝中，碎片周围缠绕着黑色的怨魂，正发出凄厉的尖啸。
“第三块盏魂！”林风心中一喜，正想伸手去拿，那些怨魂突然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影，张开利爪扑了过来。
这黑影的气息比赤焰道人强上数倍，显然是无数冤魂的怨念集合体。林风不敢硬接，借着踏雪诀的轻盈身法躲避，同时将守盏诀运转到极致，试图用盏魂的气息驱散怨魂。
可怨魂像是被血色琉璃碎片吸引，根本不惧他的灵力。眼看利爪就要抓到他的后背，林风突然想起苏清寒说的“血契”，咬了咬牙，狠狠咬破了指尖。
鲜血滴落在寒水中，瞬间被血色琉璃碎片吸了进去。碎片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红光，那些缠绕的怨魂像是遇到了克星，发出惊恐的尖叫，瞬间消散无踪。
“嗡——”
血色琉璃碎片自动从裂缝中飞出，与林风怀里的半盏琉璃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林风连忙将碎片握住，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力量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与之前的月白、冰蓝之力交织在一起，在丹田内形成一个三色气旋。
“炼气二层！”林风又惊又喜。吸收第三块盏魂后，他的修为竟然直接突破了！
就在这时，潭水突然剧烈翻涌。林风感觉到头顶传来强大的灵力波动，玄真子竟然强行破开了石门，正带着执法弟子冲进石室！
“清霄宗的土遁术，果然有用。”林风不再犹豫，借着新突破的灵力，施展遁地诀向石室潜去。
当他从寒潭边缘的石壁中钻出时，正好看到玄真子一掌拍向苏清寒。苏清寒手中的半盏琉璃盏光芒暗淡，显然是灵力不支，只能勉强用寒月剑抵挡，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清寒！”林风怒吼一声，将刚得到的血色盏魂掷了过去。
血色碎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融入半盏琉璃盏中。完整的三分之一琉璃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红、白、蓝三色交织成一道光柱，将玄真子的掌力硬生生挡了回去。
“怎么可能？！”玄真子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看着空中的琉璃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三块盏魂……你竟然真的找到了第三世的碎片！”
苏清寒也愣住了。她看着空中的三色琉璃盏，突然感觉到血脉中涌起一股强大的力量，颈后的印记烫得惊人，《寒月心经》在体内自动运转，与林风的守盏诀产生了完美的共鸣。
“净世之力……觉醒了？”苏清寒喃喃自语，看着自己的掌心泛起银白色的光晕，那些之前被寒潭冻结的灵力，此刻竟变得比以往更加精纯。
林风趁机冲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两人的手掌同时触碰到琉璃盏，三色光芒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石室的地面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阵法，正是《清霄秘录》中记载的“双星阵”。
“这是……宗门失传的上古阵法？”玄真子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你们两个……果然是天定的劫难！”
他不再犹豫，从袖中掏出一张黑色符箓，往空中一抛：“长老会！速启护山大阵‘寒天锁’！”
符箓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黑烟直冲云霄。整个清霄宗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断云峰的三座山峰之间升起无数道银色锁链，将西峰的寒潭水牢团团围住，锁链上的符文闪烁着刺目的光芒，散发出化神期修士才能拥有的威压。
“完了。”苏清寒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寒天锁一旦启动，除非有渡劫期的修为，否则绝不可能……”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林风握住了手。少年的手掌带着刚从潭底出来的湿冷，却异常坚定，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你看。”林风指着空中的琉璃盏，“它在发光。”
三色琉璃盏的光芒越来越盛，竟与寒天锁的符文产生了共鸣。那些银色锁链上的符文像是遇到了克星，光芒渐渐暗淡，甚至有几处锁链开始出现裂痕。
“这是……净世之力克制封印？”苏清寒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林风，我们一起引动盏魂！”
林风点头，与她同时运转功法。守盏诀的清心寡欲与寒月心经的清冷纯净完美融合，三色琉璃盏在空中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寒天锁的威压一点点吞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玄真子看着摇摇欲坠的锁链，状若疯狂地冲向两人，“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绝不能被你们破坏！”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黑色的匕首，匕首上萦绕着浓郁的黑气，显然是用无数冤魂炼制的邪器。林风察觉到危险，将苏清寒往身后一拉，同时引动琉璃盏的力量，在身前形成一道三色屏障。
“噗嗤——”
匕首刺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响声。玄真子的力量竟比刚才强了数倍，屏障上瞬间布满了裂纹。林风感觉到一股阴毒的力量顺着屏障传来，试图侵入他的识海，正是万尸谷的邪术！
“他果然和邪修勾结！”苏清寒怒喝一声，寒月剑上凝聚起银白色的光芒，“寒月心经·破妄！”
剑光如练，直刺玄真子的手腕。玄真子被迫收回匕首，却趁机将一缕黑气注入屏障的裂缝中。林风只觉得识海一阵剧痛，眼前浮现出无数血腥的幻象——那是被他净化的腐尸蛊，是寒潭底的怨魂，是第二世被天雷击碎的桃花……
“林风！别被幻象迷惑！”苏清寒的声音像是一道清泉，驱散了识海的混沌。
林风猛地回过神，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同时将全部灵力注入琉璃盏。三色屏障爆发出最后一道光芒，将玄真子震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喷出一大口鲜血。
“咳咳……”玄真子捂着胸口，看着空中的琉璃盏，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你们以为这样就赢了吗？长老会已经知道你们唤醒了净世之力，他们绝不会让‘容器’脱离掌控……”
他的话没说完，寒天锁的锁链突然发出一声脆响，最靠近石室的三道锁链彻底崩断，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是墨长老！”苏清寒惊喜地喊道，“她在外面帮我们！”
林风也反应过来。刚才启动寒天锁时，锁链的裂痕明显是从外部被破坏的，除了墨长老，没人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撼动护山大阵。
“快走！”林风拉起苏清寒的手，向着缺口跑去。
玄真子想阻拦，却被空中的琉璃盏发出的光芒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缺口外。他瘫坐在地上，看着手中的黑色匕首，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没用的……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容器’的宿命……”
出了寒潭水牢，外面果然是一片混乱。墨长老拄着拐杖站在锁链缺口处，身边躺着几个执法弟子的尸体，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激战。
“老身只能帮你们到这了。”墨长老喘着气，将一枚玉简塞给苏清寒，“这是前往‘无妄林’的地图，那里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分之一，适合疗伤。长老会的人很快就到，你们快走吧。”
“墨长老……”苏清寒看着她身上的伤口，眼眶有些发红。
“傻孩子。”墨长老笑了笑，皱纹里盛着暖意，“你母亲当年没能做到的事，就由你去完成吧。记住，《天衍预言》的最后一句是——‘双星同辉，劫数可破’。”
她推了苏清寒一把：“快走！”
林风拉着苏清寒，毫不犹豫地冲进锁链缺口。身后传来长老会的怒喝和墨长老的笑声，寒天锁的锁链开始重新合拢，将清霄宗的恩怨与阴谋都隔绝在身后。
两人一路向着断云峰下狂奔，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才在一片密林里停下脚步。
苏清寒靠在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意。林风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突然想起刚才在水牢中，她第一次主动触碰自己的手，心跳竟有些不受控制。
“看什么？”苏清寒察觉到他的目光，脸颊微红，下意识地别过脸。
“没什么。”林风挠了挠头，将空中的三色彩色琉璃盏小心翼翼地收好，“我们现在去哪？”
苏清寒拿出墨长老给的玉简，注入灵力后，玉简上浮现出一幅地图，标注着一个位于凡界与修真界交界处的森林。
“无妄林。”她指着地图上的标记，“据说那里的瘴气能屏蔽神识，正好可以避开清霄宗的追踪。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林风，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墨长老说，那里的灵脉与琉璃盏同源，或许能唤醒更多世的记忆。”
林风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第三世的将军与医女，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九世轮回的真相，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看向苏清寒，发现她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
“走吧。”林风伸出手。
这一次，苏清寒没有犹豫，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两指相触的瞬间，颈后的印记同时发烫，三色琉璃盏在林风怀里轻轻嗡鸣，像是在为这跨越三世的牵手，奏响无声的乐章。
密林外的天空，乌云渐渐散去，露出一弯新月。月光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预示着，这段被宿命纠缠的旅程，终于要走向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