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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潭中的绝望

被裹挟在黄巾的人流中,张伟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浑浊、不断翻滚向前的泥石流。没有明确的路线,没有像样的给养,只有一种盲目的、被煽动起来的狂热和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这庞大的人群漫无目的地移动,寻找着下一个可以劫掠的目标。

前进,就是不断的劫掠和破坏。

队伍所过之处,村庄化为废墟,田地被践踏,稍有抵抗便是一场血腥的屠杀。张伟被迫跟着人群,目睹了一幕幕人间惨剧。他看到曾经像李老抠那样的客栈掌柜被拖出柜台乱刀砍死;看到稍有姿色的妇人被拖进草丛发出凄厉的惨叫;看到黄巾士卒为了一袋粮食自相残杀……人性的阴暗面,在这法纪荡然无存的混乱中,被放大到了极致。

内心独白(人间地狱):

这不是起义……这是野兽的狂欢……

他不敢反抗,甚至不敢流露出丝毫的怜悯或不满,只能强迫自己麻木,低着头,尽量缩小存在感。他分到的食物越来越少,常常是抢夺来的生冷、甚至发霉的东西,饥饿和疾病开始在他瘦小的身体里蔓延。他感觉自己正在慢慢腐烂,从身体到灵魂。

对逃跑者的严酷惩罚,更是让他心惊胆战。

一次宿营时,队伍里一个同样是被抓来的年轻佃户,实在受不了这种非人的日子和良心的谴责,试图趁夜逃跑。但他没能成功,被巡夜的头目抓了回来。

第二天清晨,全体人员被集合起来。那个年轻人被剥光了上衣,绑在木桩上。一个头目当着所有人的面,声嘶力竭地宣布他的“叛教”罪行。

“此人动摇军心,背叛黄天!当受神罚!”

几个如狼似虎的打手,挥舞着浸过水的皮鞭,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啪!啪!”

皮鞭撕裂皮肉的声音清脆而恐怖,伴随着年轻人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每一鞭下去,都带起一蓬血雾和碎肉。年轻人起初还能哀嚎,后来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变成无意识的抽搐,很快就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杀鸡儆猴。

张伟站在人群中,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浓烈的血腥味冲进鼻腔,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吐出来,也不敢移开视线。他必须记住这恐怖的一幕,记住逃跑的下场。

内心独白(恐惧的烙印):

逃跑……就是死……而且死得极惨……

头目指着尸体,对噤若寒蝉的人群咆哮:“看见没有?!这就是背叛黄天的下场!谁敢再跑,这就是榜样!跟着大贤良师,才有活路!打下城池,就有饭吃!有衣穿!”

人群在恐惧和煽动下,发出参差不齐的、带着颤抖的呼喊:“黄天当立!天下大吉!”

张伟也跟着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哪里是军队?这分明是一个依靠恐怖和谎言维持的邪教团体!

无组织与混乱更是触目惊心。除了少数核心头目,大部分人都是一盘散沙。行军拖拖拉拉,扎营乱七八糟,争抢食物、互相斗殴是家常便饭。所谓的战术,就是一窝蜂地冲上去,靠人海战术。一旦遭遇稍有组织的官军,往往一触即溃,作鸟兽散,然后又在别处重新聚集。

张伟意识到,黄巾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他们缺乏真正的领袖、严明的纪律、稳定的后勤和长远的战略。他们只是一股破坏性的力量,或许能一时撼动腐朽的王朝,但绝无可能建立新的秩序。他们的结局,注定是悲剧性的。

而自己,正被困在这艘注定要沉没的破船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泥水,一点点淹没了他。身体日益虚弱,精神备受折磨,逃跑的希望渺茫。他感觉自己就像狂涛中的一片树叶,随时可能被撕碎、吞噬。

内心独白(濒临崩溃):

会死在这里的……一定会死在这里的……像那个被打死的人一样,或者像饿殍一样倒在路边……

在极度的疲惫和绝望中,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有时会看到孙婆婆在对他招手,有时会闻到悦来客栈灶房里飘出的米香。他知道,这是身体和精神都接近极限的信号。

活下去,这个曾经支撑他走过无数绝境的信念,在这样看不到尽头的黑暗和混乱中,也开始动摇了。他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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