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比之前能量爆鸣时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无限延长的丝线,我和祭坛上的那个男人,就在这条丝线的两端,被一道看不见的能量锁链死死捆绑,动弹不得。
我瘫坐在地上,剧痛后的脱力感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发出哀鸣。但我不敢放松,甚至不敢眨眼。我的大脑仍在以过载的模式运转,疯狂地分析着眼前这个男人,分析着我们之间这道脆弱得仿佛一触即溃的能量桥梁。
【正在扫描目标生命体征……心率:150\/分钟(异常偏高)。体表温度:42.1摄氏度(严重高热)。能量输出功率:已从峰值的1.2兆瓦降至350千瓦,仍处于危险区间……】
【能量循环链路分析:当前链路稳定性为73%,存在5个潜在的共振崩溃点。警告:本机体精神疲劳度上升可能导致频率失锁,从而引发链路断裂,后果……无法预测。】
他是一座随时会二次爆发的火山,而我,就是那个堵在火山口,瑟瑟发抖的塞子。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一个世纪。他,终于开口了。
“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两块粗糙的金属在互相摩擦。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但那字里行间,依然透着一股与生俱来、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的身体本能地一颤。
这不是演戏。这是低等生命体面对高等捕食者时,铭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我该怎么回答?
告诉他我用傅里叶变换找到了他能量波动的共振频率,并建立了一个负反馈调节的闭环系统吗?
他大概会直接把我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或是某种邪物,然后不计代价地将我彻底抹杀。
在绝对的认知壁垒面前,真相是最无力的辩白。
我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里,用最柔弱、最颤抖的声音回道:“我……我不知道……”
我抬起头,逼出眼眶里的泪水,让他能清晰地看到我的恐惧与茫然。“我不知道……太子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那股力量要杀我,我好害怕……我只是……想活下去……”
这番话,半真半假。
求生的欲望是真,那种濒死的恐惧也是真。只是,驱动我活下去的,不是本能,而是刻在骨子里的、属于科学家的理智。
幕玄辰看着我,他那双褪去熔金、重归墨色的眸子里,探究的意味更浓了。那是一种野兽在审视一个无法理解的、新奇猎物的眼神。
他显然不信,或者说,不全信。
“想活下去?”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痛,最终只是一个狰狞的表情,“进了这扇门,就没人想过能活着出去。”
他缓缓地,从那座玄冰祭坛上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那具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躯体第一次完整地展现在我面前。宽阔的肩膀,紧窄的腰腹,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每一寸都像是最完美的战斗兵器。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肌肤滑落,在他身上那些已经变得暗淡的青紫色龙纹上,折射出幽蓝的微光。
他很高,目测超过了一米九。即便相隔三丈,那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依旧让我难以呼吸。
他朝我,迈出了一步。
“轰!”
就在他脚步落地的瞬间,我们之间那道脆弱的能量桥梁猛然一震!我感到一股狂暴的能量瞬间倒灌而来,仿佛一条被激怒的巨龙,在我体内横冲直撞!
“噗——”
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洒在身前洁白的玉石地面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几点红梅。
【警告!链路失稳!共振频率出现偏差!正在重新校准……校准失败!本机体精神力输出功率不足!】
我的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与此同时,祭坛那边的幕玄辰也发出一声闷哼。他单膝跪地,用手死死撑住地面,脸上刚刚褪去不久的龙纹再次亮起,痛苦的神色重新爬满了他的脸。
他停下了脚步,抬头看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们……竟然是同生共死的状态!
他若动,能量失衡,我们两个都会被这股力量反噬!
这个发现,让他震惊,也让我找到了那一线生机!
我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重新集中精神,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一点点地,将那偏离的共振频率重新拉回正轨。
“稳定下来……稳定下来……”我在心中对自己默念,这更像是一种催眠。
几秒钟后,那股在我体内肆虐的能量洪流,终于再次被驯服,乖乖地回到了那个循环的轨道之中。
大殿内,再次恢复了那诡异的平静。
我虚脱地趴在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另一头,幕玄辰也撑着膝盖,缓缓站直了身体。他没有再尝试靠近我。
这一次,他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审视猎物,而是像在看一件与自己性命交关的、无法掌控的……“器物”。
“有趣。”
他低声说道,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和冰冷的残酷,“一个天生绝脉的废物,体内却藏着能安抚孤龙气的力量……秦枭真是给孤送来了一份‘大礼’。”
他知道了我的身份。
或者说,从我被送进来的那一刻起,我的所有资料,就早已摆在了他的案头。
他不再看我,而是转身,走回祭坛边,拿起一件搭在那里的黑色广袖长袍,随意地披在了身上。
衣袍遮住了他充满压迫感的躯体,也遮住了他身上那些不祥的龙纹。他重新变回了那个传闻中高不可攀、深不可测的帝国储君。
“从今日起,”他背对着我,声音冷得像殿内的玄冰,“你就住在这里。”
我没有回答,只是趴在地上,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他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狼狈不堪的我,用一种宣布所有权的、不容置疑的语气,为我定下了新的身份。
“留在孤的身边,做孤的……鞘。”
剑入鞘,方能藏其锋芒。
龙入鞘,才能敛其狂暴。
我不再是秦卿,不再是一个人。
我成了他的剑鞘。一个有生命、会呼吸、用来约束他体内毁灭力量的,人形工具。
这是我的生路。
也是我新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