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的初秋，没有北方的凉意，反倒带着点黏腻的热。《她途》的开机仪式选在城东老社区的小广场上，没有鲜花拱门，没有媒体扎堆，只有剧组几十号人围站成圈，中间摆着个简易的供桌，上面放着三炷香、一碟水果，还有块写着“《她途》开机大吉”的红绸布——是苏瑾昨天在街边裁缝店加急做的，边角还带着点线头。
苏瑾穿着件黑色工装马甲，口袋里插着三支不同颜色的笔，手里攥着个磨破封面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拍摄日程：“今天拍夏晓雨的入职戏，道具组把办公室场景搭好，灯光师提前半小时试光，演员妆发8点前结束。”她对着对讲机说话，声音清亮却不刺耳，刚说完，就看到场务小哥抱着一堆剧本跑过来，她伸手接过，指尖飞快地翻到今天要拍的页数，在台词旁画了道波浪线：“这里晓雨的情绪要递进，等下跟导演说一声，多拍一条特写。”
整个剧组像台上了油的机器，运转得丝毫不差——道具组的师傅蹲在地上，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走位线；服装师拿着熨烫机，给夏晓雨的白衬衫熨平褶皱；陈默坐在监视器前，对着分镜脚本点头，时不时跟摄影指导嘀咕两句。这股井然有序，全靠苏瑾的“铁腕统筹”：她的笔记本里，除了日程，还记着每个部门的联系方式、演员的饮食禁忌，甚至连天气预报都标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星城飘了点小雨，她凌晨三点就起来改了今天的拍摄顺序，把室外戏换成了室内戏。
夏晓雨是整个剧组最“拼”的人。她住的酒店离片场只有十分钟路程，却几乎天天泡在剧组，晚上就裹着件剧组的军大衣，坐在监视器旁的小马扎上，捧着剧本反复琢磨。她的剧本上写满了批注，“这里要委屈但不示弱”“语气放缓，带点无奈”，甚至在台词旁边画了小表情，标注着“皱眉”“咬唇”“眼眶微红”。有场戏是她饰演的女主林默，被上司当众批评后，躲在楼梯间偷偷哭，又强撑着擦干眼泪上楼——为了找到那种“哭到发抖却不敢出声”的感觉，她拉着同组的老演员张姐，在楼梯间练了整整一下午，最后眼睛红得像兔子，却笑着说：“再来一遍，我觉得还能更好。”
正式拍摄时，她的表演让全场安静——镜头里，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手指紧紧攥着衬衫衣角，眼泪砸在水泥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几秒后，她深吸一口气，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睛，抬头时，眼底还有红血丝，却挺直了脊背，嘴角抿成一条线，一步步往楼上走。监视器后的陈默忍不住点头，对着对讲机说：“过！这条完美！”夏晓雨走下台，额头沁出细密的汗，却第一时间凑到监视器前，小声问：“陈导，刚才的眼神是不是太凶了？要不要再补一条？”
林曦很少出现在片场，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室远程跟进——她的电脑屏幕分着屏，左边是剧本修改版，右边是剧组传来的拍摄实时画面。偶尔抽得出空，她会戴个鸭舌帽，穿件不起眼的灰色卫衣，匿名去片场转一圈。她不说话，就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夏晓雨在镜头前投入的样子，看着陈默和苏瑾凑在一起讨论剧情，看着场务小哥给大家分盒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为了一个目标拼尽全力”的认真——那种纯粹，像极了当初拍《浮灯》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也没钱，剧组几十号人挤在一个小出租屋里，晚上一起吃泡面，一起改剧本，累了就躺在地上睡，却没人抱怨过一句。
久违的创作热情，像股暖流，冲淡了之前的阴霾——内鬼小吴还在按部就班地传假消息，林曦没再管，反正他传出去的都是“织梦资金链断裂”“项目要停摆”的谣言；恒星的技术封锁也没了下文，周明瑞的小程序已经测试成功，就等着短剧上线时同步推出。林曦偶尔会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嘴角忍不住上扬——或许，这场仗，他们真的能赢。
然而，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她途》拍摄过半的那天下午，星城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赵雯正在办公室看刚剪出来的样片，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台里李主任”。她心里咯噔一下，接起电话，语气恭敬：“李主任，您找我？”
“小赵，你们跟织梦合作的那个《她途》，到底怎么回事？”李主任的声音带着点“关切”，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刚才有人跟台长‘过问’了，说你们这个项目‘可能存在违规操作’，还暗示……星云作为卫视旗下平台，不该卷入‘不必要的行业纠纷’。”
赵雯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上，样片里夏晓雨的笑容还停留在屏幕上，她却浑身发冷。她知道，“有人”是谁——除了楚瑶，没人会这么“关心”星云的项目。“李主任，我们的合作都是按流程来的，没有违规啊。”她试图解释，声音却有点发紧。
“有没有违规，不是你我说了算。”李主任的语气沉了下来，“台里的意思是，你先停一停，把项目资料报上来审核，别到时候出了问题，谁都担不起责任。”
电话挂断，赵雯坐在椅子上，指尖冰凉。她看着桌上的样片，又想起林曦当初说的“这是打破封杀的第一仗”，心里五味杂陈——恒星的手，终究还是伸到了星城，伸到了星云视频。她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林曦的电话，声音带着点疲惫：“林总，出事了……恒星那边，给台里施压了。”
电话那头的林曦，刚看完周明瑞发来的小程序测试报告，听到这话，指尖猛地顿住。窗外的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寒意——楚瑶果然没打算放过他们，从艺人、平台、技术，到现在的合作方上级，她的手段层层递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点点收紧。
林曦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说：“我知道了。你先按台里的要求，把资料报上去，别硬碰硬。剩下的，我来想办法。”挂了电话，她看着电脑屏幕上《她途》的样片，夏晓雨那张带着韧劲的脸，突然让她握紧了拳头——这场仗，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她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