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张叔!谢谢张婶!”韩安禾和韩安珩心里暖乎乎的,也不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鸡肉炖得烂熟入味,蘑菇吸饱了汤汁鲜得掉眉毛,红烧肉入口即化……这熟悉的家常味道,让他们仿佛暂时回到了北京的家中。
饭桌上,张学军仔细询问着他们在村里的生活,干活累不累,和社员们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他们。
听到他们说大队长和大部分社员对他们都挺照顾,还交到了朋友,张学军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下乡是锻炼,但也得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记得来找张叔,别自己硬扛着!”
饭桌上,大家聊着家常,说着各自的近况。张学军以长辈的身份叮嘱他们在乡下要注意安全,和社员处好关系,但也别怕事;张婶则絮絮叨叨地关心他们的衣食住行,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塞给他们。
没有虚伪的客套,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只有发自内心的关爱和其乐融融的氛围。
窗外是北方小镇平凡的午后,窗内是暖意融融的生日宴。
对于远离家人的韩安禾和韩安珩来说,这一顿简单的饭菜,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人觉得温暖和治愈。
吃完饭,姐弟俩抢着帮张婶收拾了碗筷,又陪着张学军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天色渐晚才起身告辞。
张婶给他们装了一大罐自己做的酱菜和煮好的鸡蛋,塞到他们手里:“拿着,回去饿了垫垫肚子。”
张学军把他们送到门口,拍了拍韩安珩的肩膀,又对韩安禾慈爱地说:“以后常来,这就是你们在公社的家!有啥事,随时来找叔!”
走在回村的路上,晚风带着凉意,但姐弟俩心里却暖烘烘的。
这份来自父辈战友毫无保留的疼爱,如同黑夜里的一盏灯,照亮并温暖了他们在这异乡的知青岁月。
等姐弟两人回到知青院时,暮色已深,正好碰到了刚从安道成那里学习回来的颜菀白。
三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都知道彼此去了哪里。
韩安禾正打算回自己屋,颜菀白却叫住了她:“对了,安禾,下午有你的包裹,我看你不在,邮递员同志知道咱俩关系好,就直接交给我代签了。”
说着,从随身带着的布包里拿出一个不大但看起来沉甸甸的包裹递给她。
几人现在关系亲密,互相帮忙领包裹、信件是常事,邮局的人也认得她们,自然不会次次都严格核查必须本人签收。
韩安禾接过包裹,心里却是一愣。
算算时间,家里和段俊安那边的信件和包裹前不久才到过,短时间内按理说不该再有。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笑着向颜菀白道了谢:“麻烦颜姐了,晚安。”
“晚安。”颜菀白点点头,便回了自己屋。
韩安珩看着姐姐手里的包裹,眼珠转了转,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韩安禾进了她的房间。
待韩安禾拆开包裹外层,露出里面熟悉的、属于部队专用的牛皮纸包装,以及那刚劲有力的字迹时。
韩安珩立刻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了“又是他”的表情,十分识趣地没再多问,摸了摸鼻子道:“姐,那你慢慢看,我回屋了。”
韩安禾看着弟弟那副样子,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等弟弟离开,这才仔细看起信和包裹里的东西。
段俊安在信里解释,原来在上次寄出手表和雪花膏之后不久,他就接到了紧急任务。
这次任务归期不定,可能很长时间无法与外界联系。
他怕她长时间收不到回信会担心,所以在出发前匆匆写了这封信,连同准备好的东西一并寄出,算是报个平安,也让她安心。
看到这里,韩安禾的心不由得狠狠揪紧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滞涩了半分。
归期不定、紧急任务——这八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头一颤,瞬间将她拉回到了大年初二那个寒冷又血腥的午后。
她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踉跄着撞入后院、浑身浴血的身影。
军装被撕裂,沾满污泥和暗褐色的血渍,左肩后背那狰狞的伤口汩汩冒着鲜血,将他半边身子都染得深红。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每一声喘息都带着压抑的痛苦,仿佛随时会倒下,可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那触目惊心的红色,那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他靠在她炕沿边,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的虚弱模样……
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记忆里,此刻被信纸上的字眼轻易唤醒,变得无比清晰。
韩安禾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信纸在她指尖微微起皱。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骤然加快的心跳,却怎么也驱不散脑海中那血色的画面和随之涌起的、密密麻麻的担忧。
这一次,他又会面对什么?会不会又带着一身伤回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将目光重新落在那罐奶粉和雪花膏上。
“一定要平安回来……”她对着跳跃的煤油灯火苗,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
这声低语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深切的牵挂。
包裹里除了照例有的、包装精致的雪花膏之外,竟然还有两罐在这个年代堪称奢侈品的奶粉!
段俊安在信里不好意思地写道,因为时间紧急,来不及分两个包裹邮寄,只好一并寄给她,拜托她将其中一罐奶粉和一些零碎的营养品,转交给他的大嫂。
说起段大嫂陈萍这次生产,前一段时间可真是把段家上下吓得不轻。
眼看着预产期都过了好几天了,陈萍的肚子依旧稳稳当当,没什么动静。
她自个儿是生过一胎的,觉得是瓜熟蒂落,急不来,再加上身体也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便没太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
段长风作为丈夫,其实已经很细心了。
自从陈萍肚子大了行动不便,他怕她晚上起夜磕着碰着,特意在屋里角落放了个干净的尿壶。